「调适?有什麽好调适的?我们不也是要面对新生活?比起来,她面临的困难有我们多吗?跟所有朋友告别、从美国回来面对这种谁也不认识的新生活……我们都能做到了,而她呢?她又不用跟朋友告别、不用面对新环境,她要面对的只有我们一家人,这样还需要调适什麽?」她气愤,觉得不甘。
「这不一样。」御念风不明白她怎会这样想。「她要面对的,不止是回国的我们,之前的日子裡,她得顶替『御风行』的身分,让自己像个男孩子一样的成长,可现在真相大白了,她恢复御澄云的身分,在不得张扬下,她得完全否决过去身为男孩子的生活,重新面对的,是身为女性的御澄云所该面对的人生,这绝不是你所想的、只是面对我们一家人那样简单的事。」
叹了口气,御念风不情愿,却也只能说道:「再者,说难听一些,她可以说是被爸妈牺牲了。我不是想批评爸妈的做法,而且事实都已经造成了,但是因为澄云被留下,我们兄妹俩才能跟爸妈到美国过单纯的家庭生活,我们取代了她,因为她的牺牲而有了健全的成长环境、有父母亲的关心疼爱……这样的情况下,面对我们,若澄云心中有怨我也不觉得奇怪,就算换成你,恐怕也是一样的心情。」
她咬唇,打心底不认同,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
「如今真相大白,什麽秘密都公开了,虽然小时候在她被爷爷接走前,我们一家五口是住在一起的,可那已经是太久以前的事。隔了这麽久、加上有这些复杂的关系牵连其中,一家人要再次重聚,澄云绝对需要时间跟空间来调适她自己,你该 体谅而不是责怪,知道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叛逆的回嘴。「我只知道,妈妈临终前叫的还是她的名字,不是你也不是我,是她,只有她的名字,结果她始终不见人影,别说赶上最后一面,她连要安葬的这一天也没能出席,她过分,太过分了!」
「我不是说了,她不是故意的嘛!」因为她的不讲理,御念风也有些许动怒了。「没有人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只是刚巧不知道,又凑巧没留下联络方式而已,可我们终究还是找到她了,不是吗?」
御长夫倒下后,医院及家族的一切事业有赖几位尽职的管理高层掌控,并没有出现什麽大问题,而先前担任御长夫特别助理、一年前离职的霍沛也出面,表示这时候若有需要她的地方,她很乐意提供帮助。
霍沛的及时出现确实给了御家很大的帮助。由于霍靳这回没透过家族指定的旅行社办事,没法从旅行社查出他们两人的去处,所以只得靠着霍家的势力,用另外的方式去找人,虽然仍是花了点时间,但最终还是从出入境资料中得知两人的下落、进而联络到人。
「霍四姊说已经跟他们联络上,现在两个人已在回程的途中,我希望澄云回来时,你能好好的想清楚,千万别用现在的态度来对她。」语气放软,御念风叮咛。
「澄云澄云,干麽叫得这麽亲热?」被念了一顿,尤其是被从来不凶他的兄长指责,她哭了出来,只觉得被背叛了。
「宛芸?」
「你是她那一边的,你已经站在她那边了,我讨厌你、讨厌死了!」一把推开哥哥,御宛芸哭着奔离现场。
御念风震惊,怔怔地看着宛芸愤然离去的背影。
怎麽会这样?他那讲理又听话的妹妹怎麽会变成这样?
想不通,他真的想不通……
伸出、但却没拉住人的手颓然地由半空中放下。
御念风叹息出声,仰头,下意识看着灰蒙蒙、一如他心情的暗沉天空,过了好半晌……又是一叹。
***
在霍靳的陪伴下,回国后的御澄云没有休息,返家后放下行李,两人立即驱车前往医院。
一路上,御澄云的心情是紧张的。回想起来,她有多久没见御长夫了?
过去当她扮演孪生兄长的身分时,虽然也不是天天跟祖父腻在一起,可御长夫对扮演长孙的她绝对是投予全部关注的。
不论工作再怎样多、再怎麽忙,御长夫总是会在原有的行程中抽出时间关切爱孙学习的进度,而且每次离开时,总是不厌其烦的重复叮嘱着一长串又臭又长、而 她早就会背的期许与冀望。
严苛的要求、殷切的期望与绝对的关注,这些都是她早已习惯的态度,可是在她开诚布公说明一切后,不一样,什麽都不一样了。
虽然没正面责怪过她,还帮着她善后、将一切的错误导回正轨,可随着假身分「御风行」的死去,御长夫再也没正面接触过新生的「御澄云」。
在她养伤期间,他从来没看过她,就连她复原得差不多能搬回家住的时候,他还是终日在外开会做教学讲习,要不就是突然兴致大发,这儿走走、那儿晃晃的, 像是想将过去埋首工作中没玩到的部分一起玩尽般,行迹遍布各地,就是不肯在自 家中多作停留。
这样明显的事,长期接受严苛训练的她要再看不出来他是在避着自己,那她过去的十来年真的是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