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等着,等着他来找她,为了怕错过,她连合上眼睡一下都不敢……当然,实际上她本来就睡得不好,在霍靳寻上门之前,这屋子的空洞原本就让她无法入眠,加上现在为了要等人,她更是不敢合上眼入睡,往往累到极限闭上了眼,可没一会儿就惊得睁开了眼,再也睡不着。
她知道,再这样下去,会出问题,一定会出问题,可是她没办法控制事情的发展,再者,反正现在事情也早超出她的预期,完全失去了控制。
连叹惜的力气都没有,她勉强的坐起身来,无意义的看着没有焦距的前方。
累……她觉得累,好累好累……
想想她这一生,打出世就是因为一个谎言而活,因为父母的私心,她不是她,而是一个早已死去的人,而讽刺的是,所有的人、所有她最亲近的血亲,他们在乎的却是那个死去的人,不是她,从来就不是她!
虽然有着欺瞒,可是她真的以为霍靳不一样,跟那些名义上是她父母、祖父的血亲都不一样。
过去她一直认定,除了瞒住自己真实身分的这件事以外,他跟她的彼此了解几乎可以说是心意相通。
他不像其他的人,从不会要求她扮演谁,也不会加诸超过负荷的功课要她学习、口口声声的要她担下继承家业的重责大任。
霍靳就是霍靳,他是朋友,是家人,是她生命中唯一一个会关心她、在意她的人,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可没想到……错了!她错了!
就连霍靳在乎的,也是她扮演的那个人,并不是她。
这事实,真的很残酷,残酷到她不想承认,可是现实让她不得不回对。
她是了解他的,就是了解,所以忍着真相不敢讲,她很清楚的知道,他的自尊与傲气不容人对他有所欺瞒,尤其是越亲近的人更是不该,而她就是念在这点,才不得不让他跟其他人一样,被蒙骗在这个世纪骗局当中。
可也就是因为太过了解他了,她一直让自己抱着希望,以为即使讲开了,惹怒了他,他发完火、想通后便会接受一切,会接受由“他”变成“她”的自己,然后两人还能像以前一样,彼此关心,是最好的朋友。
结果证明,一切不过是她自己在异想天开而已,都只是她的异想天开呀……
死了,她真的觉得她的心一寸寸的死去了,她找不到存活下去的力量,也许世间也已没有任何让她活下去的支柱与力量了。
再也不用扮演一个死去十八年的人之后,过去那个表现得少不了她的祖父顿时就再也不需要她了,说得坦白一些,只要能避开她,不论外界寄来的是什麽样的请帖邀约,他一定满口应允、准时出席,只求远远地避开家、避开她。
至于那一对拿她当牺牲打的父母,没了,这麽多年的分离,时间早把彼此的感情给冲澹到跟个陌生人一样,即使住在一起,勉强说来就像是有血缘的陌生人,所以在祖父说要远行见友的时候,他们两人才会答应得那麽热切,全然不顾她有何感受。
说真的,她并不对他们有所期待,对他们的行为也不觉得特别伤心,就像那一对领养来、户籍上是她兄长与妹妹的兄妹,他们爱回美国读书,都随便他们了,就算要去非洲当终身志工养大像也不干她的事。
可是霍斩不同,他与他们那些人都不同,可竟连他也决定放弃她、否认她身为御澄云的存在,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存活下来的目的是什麽?
不被期待,她是不被任何人期待的……
这项认知重重打击了她,宛如一把刀凌迟着她的心,她严重的怀疑起,当初的那场车祸,她是不是该就那样死去算了,为什麽?她到底是为了什麽而努力生存下来的?
弄得她现在多麻烦,还得多一道手续……
鲜红的液体从腕间流下,疼痛的感觉早已失去,她怔怔的看着它,觉得那就像自己的泪,流不出的、鲜红色的泪。
终止吧!就让她终止一切,终止她不被期待的存在吧!
想不起来上回像现在这样紧张是什麽时候的事了。
瞪着门板,霍靳对自己的焦虑感到可笑,但又无法抑止。
算了,早死早超生,再怎麽迟疑也没用,最后不都是要做?更何况,不就是先低头求和,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
念头一转,心情较为轻松起来的霍靳敲门。
扣、扣!一次……没回应。
扣、扣!两次……没回应。
他皱眉,刚刚他进来时,佣人很担心的跟他说小姐躲在房裡躺了三天,都躺了三天,没理由现在睡着了吧?
越想越不对劲,霍靳顾不得礼貌,门把一扭、直接开门,然后……顿住,心魂俱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