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北风紧,二人赶着快马往京郊跑去,逐渐远离了朱雀街嘈杂的喊叫,身后只传来阵阵的马蹄声。
林晚霁并不会骑马,还伤到了脚踝,被萧时衍抱上了马背,坐在前头。身后的男子环住缰绳,宽大有力的肩膀似是也要将她环住。
“抓紧了。”
身后传来男子低沉的嗓音,林晚霁乖顺地点了点头,一想到方才的事情仍心有余悸。余光中瞥见男人的双臂,并未触碰到她的身体,但却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似是要将她整个笼罩包围住。
林晚霁有些脸热。她看不清身后男子的神情,只是感觉有种异样的心绪不断在心中升腾。
冷风直吹着她直哆嗦,脸上的面具帮她抵御了些寒风,可却仍是不够。她努力地弓起身子,将下半张脸埋进绒狐的坎肩里,感受着从狸毛中传来微弱的暖意。
萧时衍看见怀中的女子瑟缩了身子,策马的缰绳拽得更紧了些,安慰道:“就快要到了,再坚持一下。”
林晚霁轻轻点了点头,闭上眼睛,静静听着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还有……
身后的男子因着用力甩出缰绳不断起伏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的风终于停了,林晚霁睁开眼睛,便看见了眼前的一座庙宇。那小庙的门头已经掉了漆,看不清上头的字了,槛上也是杂草荒芜,一看便知久未有人打理。
萧时衍翻身下马,又伸手将马上的少女接下。林晚霁自然地搭过他的手肘,有些踉跄地落在地上。
见萧时衍仍要转过蹲下身去,林晚霁忙揉了揉脚踝,摆手道:“萧将军,不必了,现下脚上的伤已好了不少,我慢些走。”
萧时衍转过身来,知晓她并不愿与自己有过多不合时宜的接触,只是抿了抿唇,“好,那你小心些。”
林晚霁拖着一条腿有些趔趄地走着,脚踝上传来的一阵剧烈痛感叫她站立不得,一下子倒在了身侧男子的身上,萧时衍立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方才在马上时她本以为好了大半,未想走起路来还是钻心地疼,没忍住被痛得“嘶”了一声。
萧时衍默默将她打横抱起,大跨步往破庙深处走去:“林姑娘,多有得罪了。”
林晚霁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羞得满脸通红,只好抓紧了他的氅衣,似是要将整张脸都埋进去。低头的瞬间,好像又闻到了那股若有似无的冷松香气。
像萧将军这般行军之人,定是觉得自己太过娇气碍事了……
萧时衍并不知晓林晚霁心中所想,他快步走到那大殿的中央,找到一根漆着红泥的柱子,将怀中的少女稳稳当当地放下,倚靠在柱子上,又从袖中掏出一小瓶药粉来,交到少女的手上。
“这是治疗筋骨扭伤的金创药,我平日里行军贴身带着的,林姑娘今日便先将就些。”
林晚霁伸手接过那小瓷瓶,上头并未贴任何纸符,只是在瓶底用小篆刻着一个“萧”字。想必这是萧家独有的瓶子了。
见面前的少女打开瓶口,用帕子细细倒出其中的粉末来,欲脱了鞋袜,萧时衍连忙背过身去。
如此时刻,他一介武将竟还能想到礼数周全;明明素不相识,今夜他却肯为了救自己做出这些,林晚霁不禁在心下对他平添出几分好感来。又想到初来京城那日他送给自己莲花酥和在寿宴前提醒她的事情,想到自己父亲对他的夸誉,萧将军此时时刻在她心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大好人。
林晚霁小心翼翼地将药粉倒在脚踝的伤口处,一阵清凉的触感袭来,缓和了不少方前的疼痛。将帕子上剩余的药粉盖住伤口,林晚霁瞧着不远处背对自己的萧时衍,高声喊道:“萧将军,多谢你的药,我感觉好多了。”
萧时衍闻言回身点了点头,见少女的唇色惨白,忙开口道:“这儿久未人住,很是阴湿寒冷。林小姐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取些柴火来。”
林晚霁见他走出了殿外,百无聊赖之中,开始四处环望打量起这座小庙来。殿中久未有人打扫,红漆柱子倒了几根,供台上蜡烛早就燃尽,蜡油顺着桌沿流下,凝结成扭曲的形状,一切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
殿上立着一座巨大的石像,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左边的头颅已被毁去,只剩残缺的右眼,慈悲地望着下首,眸中爬满了蛛网的悬丝。
“在我小的时候,这儿就已经是如此破败的模样了。”萧时衍从庙后的耳房走来,怀中抱着不少枯枝,走到她面前放下,堆叠在一起,又掏出火石来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