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里,本还有许多其他富贵人家的孩子等在此处,皇家的侍卫们将他们赶至门外,与皇子皇女们隔开来。
赵鸣珂独自坐在门槛边,身前的院中,是达官贵人的孩子们在嬉戏,身后的屋里,是他的兄弟姐妹们在玩闹。
两班人马都是欢欢喜喜,高高兴兴。
只有赵鸣珂一人格格不入。
他仿佛一道蹩脚的分割线,不笑不闹,只孤零零地看着山林边角,飞鸟停停歇歇。
殿里,皇女们叽叽喳喳地挤在一团,忙着用小草叶子编兔子。
而其他皇子们则围在一处,玩宫女们带来的黑白棋,纸上谈兵,虽是一窍不通,倒也热热闹闹。
赵鸣珂自小读兵书,听着他们胡乱排兵布阵,不发一言。
年幼的八皇子看到赵鸣珂独自坐在一边,孤零零的很可怜,便试探般的提议道:“要不,我们也叫六哥一起来玩吧?”
不知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立刻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嗔道:“谁要同他玩!他可是个大怪胎!要玩,你自己去找他!我们可不愿意。”
八皇子被敲了一下,有些委屈地哼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再也没说让赵鸣珂加入的话。
又有一个皇子压低声音煞有介事地说道:“我母妃说,不能跟老六一起玩!他要是不高兴了,会乱发脾气,狠狠地打你!你们看他平日里练武那么用功,真要打起来,可是会把你打个半死的。”
八皇子有些害怕:“真的吗?”
那皇子便言之凿凿道:“当然是真的!你没发现吗,他平时理都不理别人,脸臭得像个大倭瓜似的,心里指不定想着什么阴暗至极的事呢!”
八皇子吓得缩了缩脖子,其他皇子们便都吃吃地笑了起来。
赵鸣珂听得很清楚,但他一动也没动,还是静静地看着天边一只落单的鸟。
平日里和他最熟悉的宫女是母妃的贴身宫女,现今,陪着母妃进庙里祈福了。
所以,陪着皇子皇女们的,都是宫中统一调配的宫女。
她们从来趋炎附势,看人眼色过活。知道皓太妃失势,便也不给赵鸣珂好脸色看。
听着赵鸣珂被奚落,却视若无睹,什么也不做。
赵鸣珂抬着脑袋看了很久,直到那只孤鸟飞到天边去不见了,他才低下头来。
心里空落落的。
头顶的阳光暖洋洋,但他总觉得有些冷。好像孤零零一个人的日子,总是那么冷。
他黯然神伤,托着腮看着地面,忽然,视线中出现了一只小手。
那只手上,托着一只打开的油纸包,其上一枚梅花形状的糕点还在散发着袅袅热气。
赵鸣珂一愣,顺着那手臂抬起头去看,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头戴花冠的小姑娘。
她扎着两只羊角辫,穿着一身樱粉色的裙子,斜挎着一只可爱的小布包,笑盈盈的,露出一对尖尖的小虎牙。
那双眼睛弯如月牙,清澈如水,隐约倒映出赵鸣珂的样子。
后来的数年中,赵鸣珂的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那双璀璨纯净的眼睛。
小姑娘又把手中的糕点朝他递了递,说道:“吃吧!这是我送给你的。”
赵鸣珂想说,母妃嘱咐过他,不要随便吃外人给的东西,因为人心隔着肚皮,从来叵测。他须学会保护自己,也须学会不信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
他一直很听母妃的话,可那一刻,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接下了那只梅花糕。
小姑娘还是笑盈盈地对他说:“他们不跟你玩,你不要伤心。我知道,他们说的都是错的。你只不过,是把真正的自己藏起来了而已。”
……………………
那只梅花糕,赵鸣珂舍不得吃,稀世珍宝一般偷偷藏在衣襟里,带回宫去,压在枕下。
睡前,他闻着那淡淡的米香,便觉得包裹周身的孤寂和寒冷,褪去了些许。
糕点最终被皓太妃的贴身宫女发现时,已经干瘪发霉,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她以为是宫中忘记丢掉的寻常糕点,便随意丢弃了。
赵鸣珂知道后,并没有生气,也没解释什么,只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