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灼心里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抓那人捂着自己口鼻的手腕。
柔软衣料下,他的手指按到了那人手腕上一枚冰凉浑圆的小珠子。
他立马被灼伤一般松开了手,同时长出了一口气,心安道,还好,王爷没事。
按住自己的人一言不发地朝他身后看了看,确认没有尾巴跟着,这才松开了捂住他的手。
黑暗中,一豆烛光缓缓亮起,执在那人的手中,照亮他宁静淡然的眼睛。
陆灼立即单膝跪地,行礼道:“属下拜见王爷!”
青衣少年微微点了下头,关上了书房的门,转身,将蜡烛放回到灯台上。
烛火更亮,将他如竹的身影映在墙上,像是个谦谦公子。
若非他亲近之人,是绝不会把眼前这个文质彬彬,风轻云淡的少年与传闻中杀伐果决,手段狠辣的楚安王联系在一起。
可陆灼自小做他的近身侍卫,早已看惯了他各种样子,是以毫不奇怪。
赵鸣珂并未回身,用银剪子拨弄了一下跃动的烛火,淡淡地问陆灼道,“怎么来得这样急?连兵甲都没有脱。”
陆灼这才想起自己的穿着,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京兆府统一配备的兵甲,顿时有些惊慌。
他们心知肚明,京城中,盯着楚安王府的眼睛并不少。
稍有不当,便会被当成把柄,编造出莫须有的罪名。
而兵甲兵器,更是大忌。
说来唏嘘,曾经的天之骄子楚安王,乃是先皇在世时,最春风得意、受到重视的皇子。
他天资甚高又格外勤奋刻苦。是以,无论是四书五经、诗词歌赋,还是骑马射箭、领兵论战,他均在皇子中名列前茅。
再加上其母皓太妃出身高贵,手握权柄。是以,在当时的民间论调中,许多人以为,比起深居简出、存在感并不强的太子,各方面都挑不出短板的六皇子楚安王,才是更适合治理国事、承袭帝位之人。
可先皇是个情深义重之人,他一生爱重先皇后,先皇后病逝后,他整日郁郁寡欢,患得患失。
因此,即便皓太妃如何手握权柄,终其一生,也未能登上后位。
同样,身为她的孩子,即便楚安王的资质再嘉,先皇驾崩,留下密旨,被选中传位的却仍然是先皇后之子,太子赵鸣琛,也就是当今圣上——宁武帝。
曾经万众瞩目的楚安王,注定只能俯首称臣,屈为人下。
正如其母皓太妃,满身骄傲,却始终敌不过出身普通、弱柳扶风的先皇后。
新官上任尚且三把火,更何况新帝登基。
宁武大帝继位后,迅速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将朝堂中的权利关系逐一洗牌。
其中,最为百姓津津乐道的,便是皓太妃与楚安王的地位。
皓太妃在朝中日积月累,早已积累下诸多人脉,而楚安王文武双全,在当时还深得民心,宁武帝自然忌惮他们母子二人。
为此,他抽丝剥茧,将与楚安王、皓太妃有牵扯的朝中老臣遣返回乡。
紧接着,便是削减楚安王的权力,并借由各种繁杂琐事将楚安王滞留京中。
虽然明面上说是协助京兆府尹维护京城治安,可实际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圣上不过是信不过他,要把他牢牢看在眼皮子底下罢了。
也正是由此,楚安王开始直接接手各类与百姓生活相关的繁琐小事,其行事风格之狠厉,让其在民间的风评急转直下。
时至今日,楚安王在京城的身份已然十分尴尬,既无实权,又不得民心。
若是其他王爷,宁武帝定然已经不将其放在眼里。
可对于楚安王,他确实并不放心的。
宁武帝心知,对于他这个隐忍聪慧的弟弟,他从未看透过。
若不将其彻底拔除,他永远也不会心安。
是以,在诸多眼线监视下,楚安王至今,仍然处于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境地。
——为防止有人以“楚安王府纠集人手、居心叵测”为由参赵鸣珂一本,楚安王府中绝大多数的下人都已经被遣散。
所以,偌大的王府,却总是冷清的看不到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