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第 20 章（第2页）

绿灯亮起，她猛地踩下油门，车子再次飞驰在夜色中。林清岚深吸一口气，望向远方，她知道自己无法再忽视这种心情了。或许，她对叶希的感情，早已超出当初的契约框架，而她早已习惯了他温和的存在，习惯了那份在平淡中流动的温暖。

医院大楼的冷光映在她脸上，林清岚心头的闷意却未减半分。她将车一停，匆匆跑向病房。高跟鞋在空荡的走廊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敲击在她的心上，每一步都带着无声的急切。推开病房的门时，她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生怕惊动了房内的人。

病房里静悄悄的，叶希躺在病床上，脸色比往常更显苍白，右手的点滴缓慢地滴入他的血管中。星辰坐在一旁，轻轻揉搓着他瘫软的左手。听到高跟鞋的轻微声响，叶希微微睁开眼，看到林清岚，眼中透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怎么这么晚了还跑来？”他声音温柔，带着一丝疲惫。

“我手机没电，不知道你出事了。”她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似乎是给他，也像是在向自己解释着什么。

叶希轻轻点了点头，“没什么大事，别紧张。”他试图安慰她，仿佛这不过是一次平常的检查，仿佛他只是小憩一会儿便会恢复。

可林清岚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心底的慌乱尚未完全平息。她瞟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点滴瓶上，忍不住问道：“怎么突然就进医院了？医生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叶希轻轻笑了笑，目光有些飘远，声音轻得像一阵夜风，“一到冬天就这样，习惯了。”

他的话虽轻描淡写，却仿佛一层薄纱，遮掩着他从未言说的苦痛与疲惫。林清岚心中一颤，目光转向一旁的星辰。星辰抬头瞥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控诉和不满，冷冷地收回视线，继续专注地为叶希揉搓着无力的左手。

在星辰的眼里，这段婚姻完全是委屈了叶希。叶希那么温柔、善良，总是低头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甚至在他面前提到林清岚时，还带着几分内疚。那个傻小子从来没意识到，他才是那个被冷落、被亏欠的人。

林清岚看着星辰那怨气未平的眼神，心头忽然窜起一股怒火。她平日里最讨厌别人用这种带着轻视的目光审视她，而此刻，在这病房里、在叶希虚弱的面前，星辰的眼神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与羞恼。情绪像是积蓄已久的暗流，一瞬间冲破了她的理智。

她冷冷一笑，语气中透出压抑不住的愤怒：“星辰，你那是什么眼神？觉得我不该来吗？还是你觉得我这个做妻子的，应该二十四小时守在这里，伺候他到脚边？”

星辰微微抬头，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但林清岚的怒火已彻底爆发，她继续道：“我不关心他吗？我不担心他吗？有什么不满就说出来，别用这种怨妇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像是我欠了你什么！”

就在气氛僵持得几乎凝固的时候，叶希的声音轻轻响起，缓缓抚平了她语气里的锋芒。

“清岚，别生气，还没吃晚餐吧？”叶希微微笑着，声音带着一丝哄劝的温和，“别呆在这里了，楼下应该有二十四小时的餐厅，去吃点东西吧。”

林清岚眉头一皱，火气未消，“怎么，我一来你就让我走？”

叶希仍旧笑着，语气不紧不慢，“不是让你走，是让你去吃饭。你不吃饭，待会儿晚上回去又该胃疼了。好端端的，干嘛折磨自己？”

“吃吃吃！”林清岚咬牙切齿，眼神中带着几分赌气，甩下一句“我现在就去吃！真是烦死了。”她转身快步走出病房，脚步声在走廊里格外清晰，每一步似乎都带着她未尽的怒气，胸口微微起伏着，仿佛要用这些步伐平息内心那股复杂的情绪。

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病房里重新归于寂静。叶希微微叹了口气，看着门口发怔片刻，随后对星辰轻声说道：“很晚了，你也回去吧，宝宝还小，嫂嫂怕是要累坏了。”

星辰看着叶希那微微带笑的脸，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疼，像个关心弟弟的兄长般，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希，你到底为什么要和她结婚？她整天不在家，你出事了找不到人，好不容易来了还发一通脾气。”

叶希依旧温和地笑了笑，“清岚不过是心直口快罢了。她对情感方面总有些戒备，像是心里竖起了一道围墙，发脾气就是她的保护色。她习惯了用强硬掩盖情绪，怕是连自己也不自知。”

星辰不禁叹了口气，“也就你脾气好，受得了她。换做别人，早不忍了。”

叶希轻轻地摇了摇头，目光飘向窗外夜色，声音有些冷淡，“没有什么不好的。有她在，我就像是有了一个盾牌。至少今天我出了事，家里人不用知道，也不会为我操心。少一分烦心事对他们而言，就是多一分平安。我这副破身体，能撑多久算多久，少一些人担心，世界就多一份美好，嗯？”

星辰凝视着叶希的侧脸，眼神里透出深深的怜惜。这个面容温和的男人总是用微笑掩饰内心的疲惫和病痛，仿佛将自己活成了旁人眼中的一面镜子，永远是善解人意的、柔和无害的模样。可星辰知道，这笑容之下，是叶希数十年如一日的病痛折磨。

“小希，你就从没想过为自己活一回吗？”星辰忍不住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悲伤。

叶希微微一怔，垂下眼帘，嘴角的笑意依旧淡淡的，“为自己活一回……”他喃喃重复，声音轻得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低缓而苍白，仿佛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这句话的存在。

“我的存在，对自己而言没有太多意义。”他的声音轻如一缕风，仿佛并不在意这些话出口，然而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却让星辰心头一颤。那个一向温和的笑容，在这话语间褪去温度，露出一层脆弱的荒凉。

叶希顿了顿，目光微微飘向窗外的夜色，眼神淡然，“而清岚……她就像一堵墙，让我得以躲在后面，至少家人不会那么担心。她强大、独立、果断，这样的婚姻对我而言，算是一种……意外之喜吧。”

他停顿了一下，淡淡的继续，“对我来说，活着不过是让家人安心，再多的，也不奢求了。也许，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在追逐幸福、憧憬未来，而我，只想尽可能少地打扰到身边的人，安静地过一天算一天。”

门外刚回来的林清岚听见了叶希那淡然到近乎冷漠的话，心头不禁窜起一股无名火。她猛地推开门，语气里透着压抑不住的怒气：“我说你能不能改掉这种消极的坏习惯？你一天不想死亡这件事就浑身不舒服是吗？”

叶希微微抬头，看到她气鼓鼓的样子，眼神里温柔的笑意就回来了，仿佛完全不被她的怒火影响，“回来了？买了什么吃的？”

林清岚瞪了他一眼，声音毫不掩饰地带着怒意，“你这个死折腾精，别顾左右而言他！说，干嘛又开始在这里说丧气话？”

叶希淡淡一笑，依旧是一副温和的表情，仿佛她的愤怒只是窗外的风，拂过便无痕。他低声道，“清岚，这不是丧气话，是事实。你知道的，我这身体…”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这话听得我心烦。”林清岚打断他，语气冷硬却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关心，“你明知道自己每次说这些话，我都会生气。你能不能为了自己争口气，不要整天把自己当成一堆行将腐朽的残渣！”

叶希低头轻轻一笑，“清岚，这样的日子对我而言，算是很好了。”

林清岚瞪着他，眼底的火光依旧燃烧着，不知是气恼还是不甘，终究抿了抿唇，冷哼一声，“很好？你所谓的很好就是天天在这里想着怎么少麻烦别人？”

叶希静静地望着她，笑容没有消失，反而多了几分安抚，“我这辈子欠得已经够多了。你也别替我操心，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