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嫣眼里流下了泪。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扼住,任何声音都无法发出,眼泪却控制不住得往下流。
狼狈、狼狈。
赵长宴眉眼沉寂如死水。
他顺着剑看过去,糖人碎成了几块。小童似是不明白,一贯温柔的母亲为何对自己如此的凶恶。
他蹲着一点点捡,小小的指尖在地面摸索,而泪水也不受控地滑落,一滴滴砸在糖屑上。
他未曾抬头,更未曾看见,自己身后,那双母亲的眼里,同样满是无声的泪。
赵长宴忽然忆起了那个雪夜。
他流落街头,饥寒交迫,裹着破旧单衣蜷缩在巷角,抖着唇乞求过往行人施舍。
路过的贵人嫌他碍眼,随手拎起一个早已冻得坚硬如石的馒头,丢进雪地里。
那帮人冷冷嗤笑:“想要,便从我等□□爬过去。”
他已三日未曾进食,饥饿如噬骨的野兽啃噬着他瘦弱的身躯。他知道自己若不吃东西,怕是熬不过这夜。
于是他爬了过去。
那群纨绔面露轻蔑,放声大笑,带着满身锦绣与寒风远去。
他跌跌撞撞地爬到馒头旁,伸手去抓,却发现那馒头早已被污雪浸透,硬如顽石,咬不动,掰不开。
他只好用手去掰馒头。
那馒头却怎么也掰不动。
他死命地用手去抠,手指几乎被抠破,流出些许血色,而那血又因为寒冷的严冬温度,直接冻在了他的满是尘土、肮脏不堪的指甲缝里。
他第一次哭了。
父亲教导他大丈夫不可哭,应当顶天立地,保护他心爱之人和母亲。
他在听闻父亲被贪墨之名赐死的时候没哭,在发现母亲死在屋里的时候没有哭,在被自己的舅舅平阳伯丢出府的时候没哭。
仇恨啊、仇恨。
他本是哭不出来的,但是在那一刻,他想起了母亲温柔的笑靥,想起父亲宽厚的肩膀,想起肃王府里流光溢彩的灯火,想起宴席上温热的饭香……
他哭着,眼泪顺着脏污的脸颊滑落。
可他的心,却是空的。
那份空荡荡,和此刻,如出一辙。
赵长宴盯着面前的小童。
良久,他缓缓收起长剑。
林嫣屏息凝视着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见他对着她动了动唇。
那唇形分明是——
“等着。”
林嫣浑身一震,心头那悬而未决的绝望,终于缓缓落下。她手指微颤,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泪痕。
那男子已顺着半掩的门消失离去。华儿委屈地蹲在地上,泪眼朦胧,像是闹脾气般不肯看自己的娘亲。
林嫣怔怔望着他,胸口剧烈起伏。
片刻后,她终于缓缓蹲下身,伸出手,将那瘦小的身子紧紧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