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杜卿缓缓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受风咳了两声,苍白的唇勾起笑意,对面前的少年人颔首:“该将军了。”
裴驰一手拿白子,举棋不定良久,遂放下,垂手让礼:“大人,裴笨拙无能,实在不懂这些。”
在仰慕已久的人面前承认自己的粗鄙,让少年郎薄面羞红,抿着唇不敢抬头。
杜卿拿过他的那枚旗子,落下:“应该下在这里。”
黑子本独占大势,高歌猛进,却因白子落局情势逆转,打开了缺口。
裴驰一说:“大人聪慧。”
杜卿不接他这句,反倒看着他的发旋,轻叹一声:“早知我当年将你从灾民中救下,会让你落到如今情形,我大抵不会再做相同的选择。”
裴驰一一惊,愕然抬头,眼眶眨眼就红了。
他一撩衣袍,单膝跪地:“大人后悔,我却从不后悔。若没有大人相助,裴驰一不过是个流民乞丐,不知哪天就被野狗分食,必不可能有今日光景。”
杜卿让他起来,他不起,两人争执间,杜卿咳嗽几声,帕子上染了血。
空气一静。
两人心知肚明,杜卿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新帝韬光养晦多年,却仍不足抵挡阉党势力。他一死,这天下就是东厂的天下,到时将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杜卿无力靠在软枕上:“你不会死于野狗分食,却即将死于战场你清楚明白,此次北征有去无回。东厂不会让新帝心腹掌兵权,必将你除之后快,北征就是最后的机会,而我”
裴驰一抬头,跪在那里看他:“而大人,则会借用我之身死攻讦东厂,我就是那颗白子,对吗?”
杜卿嘴唇颤了颤,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人不必介怀。”裴驰一说,他想笑一下安慰杜卿,却不常笑,导致嘴角笑容僵硬
难看。他自己也知道,黯然收了笑容。
而看向杜卿的目光一如见识时澄澈,充满孺慕之情,好似不是即将奔赴死亡,而是新生,沉默而忠诚,是一把收入鞘中的剑:
“大人想要的,我一定拼尽全力奉上。”
哪怕是以身入局。
哪怕是他的命。
裴驰一的感情是直白且浓烈的,没有上一个角色白熙来的缠绵复杂。
宁骆在演绎时的处理也是相同,给到大家的情绪同样简单到了极致,也浓烈到了极点。
爱与恨,黑与白,异常分明,剖了腹坦荡荡赤条条让你一眼看个明白。
宋南作为文字工作者,心思最是敏感细腻,当即跟着裴驰一的情绪走,默默红了眼圈。
杜卿扶起裴驰一,看着他重伤未愈苍白的脸色,目带疼惜:“你哎,你身体还没好全,这般没气色,却又要”
裴驰一说:“大人不必担心这个了,左右好了也没用。”
宋南抽了张纸,吸吸鼻子刚要擦下眼泪。
熟悉的声音响起。
【嘻嘻,没气色?老子是快没气了,要下线领盒饭了】
【我看你小子也活不了多久了,地府现在流行死一送一是吧?我死你死一起死,大家地府跳恰恰?真潮啊,一想到那画面我风湿病都犯了】
宋南的脸扭曲了下。
明恒灏是听不到宁骆心声的,还在稳稳幸福地演着宰相:“北方局势混乱,可能陛下不久之后就要招你入宫商议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