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密林枝繁叶茂,棵棵高大的梧桐树遮天蔽日,当白凝霜独自走在梧桐的海洋中,满眼都是形若手掌的梧桐碧叶招招摇摇,有时她会恍惚,自己到底能不能走出梧桐之海?
苏谪他们是如何走出去的?他们也像自己这般碰见邪道妖人了么?苏谪有受伤吗?有没有在某些时候想起自己?
真正走出珞珈界北方五派的势力疆域,白凝霜才明白天地浩瀚,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揣度。随随便便遇见个正邪两派青年才俊,修为都比自己要高,相比之下,苏谪和自己拟道境一两层的修为根本不够看。
白凝霜忽又想起当初通天楼中,苏谪说要和自己并肩云游,仗剑天下,可是眼下两人修为既弱,又被迫离别。自己一路翻山越岭,万里之遥也追过来了,却还有不知多遥远的距离要追赶。白凝霜想想,心头不禁黯然,也不知道他们所作所为是对是错,但是如果再让自己选一次,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杨圣冰一路跟着白凝霜,每当白凝霜遇到危险他就出手相救,有时候以他的修为也不能稳操胜券,只得拼命。令他奇怪的是,他救白凝霜的次数越多,白凝霜对他就越冷淡。好些次夜里辗转,杨圣冰都觉得是不是白凝霜的欲擒故纵之计,哪有她这样年纪的姑娘被自己三番五次搭救却能无动于衷?
论相貌,论修为,论门派……杨圣冰实在想不到同龄之辈中有几人能与自己并驾齐驱,可是白凝霜为何能视而不见?他在心头无数次反问自己,想找到白凝霜对自己露出的哪怕一丝丝温柔的态度,可惜一无所获。
唯一见到白凝霜笑容的那次,是杨圣冰忐忑地问起白凝霜步法的名字,每踏一步脚下皆有蓝色火莲盛开,着实美得让杨圣冰无法自持。
也就是那次,白凝霜微微愣神,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双眸中露出一丝令杨圣冰百思不得其解的温柔。也许是白凝霜对于他的问题并不反感,也许是她乐于和别人分享她步法的名字,总之杨圣冰终于知道一步一朵火莲的步法,就叫“步步生莲”。
步步生莲,步步生莲。杨圣冰心头反复百千遍,觉得简直不能更贴切,再没有曼妙的步法能当此美丽的名字。
而这也是白凝霜半个月来对杨圣冰说的唯一的话,之后白凝霜连“多谢”都不说了。
杨圣冰知道白凝霜宁愿自己不救她,可是自己怎么能不救?梧桐密林不知发什么疯,正邪两派年轻高手蜂拥而至,为了那个和他们沾不着边的“煞血魔龙枪”,还有据说随之出世的修罗天君宝藏,正邪两派年轻高手在梧桐密林展开了近年来少有的混战。
他们哪里知道煞血魔龙枪已被黑湮魔君抢走,许多人还没有得到消息。
夜幕再次降临,白凝霜找了个隐蔽之处休息,晚上赶路危险重重,还是养精蓄锐为好。她知道杨圣冰就在周围潜伏着,这种被暗中保护的感觉她一向讨厌。她早已习惯比人强,连苏谪在她面前也只有低眉顺眼的份,虽然那是喜爱的顺从。
况且,白凝霜早已和苏谪发过誓,此生要么和他永结鸳盟,要么就做一生之敌。看来敌人是做不成的,那么她也没得选。白凝霜想到此处,心里倒是安稳下来,管他别人如何如何,自己早已没得选啦。
没有选择其实是最好的选择,不用左顾右盼,不用自欺欺人,就算天涯海角也要追赶。
杨圣冰坐在百丈外的梧桐树上,怀中抱着剔透如冰的“飘雪剑”,透过梧桐树叶隐约的缝隙可以瞥见白凝霜身上淡淡的蓝色火焰。代表着温暖的蓝色火光,头一次让杨圣冰觉得“飘雪剑”引以为傲的寒冰之气让人如此讨厌。
第二天,白凝霜神色淡然地启程,杨圣冰却还是满眼血丝地跟在后面。晨曦甚好,阳光大概可以同时照耀在千万里之遥的人身上罢?
龙腾云海中,苏谪双腿夹着雷电巨柱,双手腾出来施展自己所有手段。圣魔书生的折扇终于撞到六条水龙,势头一顿再撞破凝水符的水墙,然后破去隔水符的屏障,再将“相思竹海”拍扁,把竹叶都撞散。作为圣魔书生的得意法宝,折扇“魔”字一面所爆发的威力足以击碎任何拟道境三层以下修真者的信心,因此圣魔书生折扇出手后看也不看苏谪,全力和墨雨桐、无鱼二人对战。
赤琰张口吐出燧人始火和赤琰真火的融合火焰,折扇上阴森森的“魔”字硬生生顶着火焰向苏谪寸寸逼来。
墨雨桐冲破七个“生”字的封锁,立刻俯冲而下,直奔苏谪所在之处扑来。墨血玫瑰刺血光升腾,可是她本已耽误许多功夫,哪里来得及救苏谪?
“不不不!”墨雨桐心头怒吼,紧咬牙关再次加速。
当那“魔”字黑压压地推进到苏谪面前三寸,苏谪感受到“魔”字上阴邪冰冷的森然之气带起寒风如刀,割在他脸上。
苏谪骤然感到全身各处都涌出令他无比恶心的气息,几乎忍不住强烈的呕吐欲。
嘭!
墨雨桐还没来得及赶到,折扇忽然在苏谪面前两寸处停下,暗金色的长枪从苏谪头顶越过抵在折扇的“魔”字中央,将折扇的攻势止住。
赤琰左爪抓住苏谪的右耳,此时也惊讶地回过头,见到那突然出现的紫甲青年出手相救,赤琰叫道:“谁要你救,大坏蛋!”
紫甲青年笑着收回暗金色长枪,道:“难得碰见个大义凛然的正派少年,命丧于此有些可惜。等他再修炼个二十年,想必我成道之路上能多个不错的垫脚石。”
赤琰哼道:“不知羞,我主人五年之内肯定把你打趴下!”
紫甲青年淡笑道:“哦?那我倒是期待,不过你哪里来的信心?”
赤琰昂首挺胸,雪白的毛发在风中飞舞,它的双眸中火焰熊熊,朗声道:“就算他什么都不是,至少他是我的主人,而我的主人一定可以纵横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