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你了。”坐在椅子里的老人忽然说,声音就像磨擦着铁器,他已经生锈很久了。
利奥不出声,只是看着他,还一直提防着门口。
“我知道迟早你会找到这儿来。”雷根?锡德说,“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父亲抚摸头顶,需要母亲温柔拥抱的孩子,早就不是了。
“你知道我来干什么,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知道。”父亲说,“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你为什么不自己想想。”
“我没有时间。现在就告诉我,谁安排了这场好戏。”
以前他从没去想过那个“投弹手肯特”为何要背叛家族,没有理由也没有同伙,一个人是怎样获得足以毁灭家族的罪证的?
“肯特和你不同,他不是个聪明的孩子。他被人利用结果送了性命,直到被人剥光毒打,他依然相信只要坚持下去就会得到自己想要的报酬。他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一个通过网络卖淫的娼妓。不聪明的孩子总是这样,要么为了钱,要么为了女人,但他还不是最蠢的。”
雷根?锡德用昏暗的眼睛看着利奥,他干瘪的嘴唇蠕动着,吐字却异常清晰。
“还有更愚蠢的人为了自由,这种无聊的理由而背叛我。”
捕风
“父亲”的名字是杜撰的。
在他建立锡德家族之前,他编造了不少谎言,包括他的名字,他的家庭,他的一切。
但是有了家族之后,这个姓名就顺理成章了,谁也不会去深究他的过去。
就像一件翻新过的物品,如果仅仅只是放在架子上观赏,谁又会在乎他本来是什么样子。
他已足够让人敬畏。
“你错了,我并不是因为自由才离开家族。”利奥说。
“那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另一个我。”
“哦,对。”雷根?锡德点点头,他苍老黯淡的目光转向台灯能照射到的墙面,那幅被黑暗遮盖着的壁画显出了全貌。
一幅美人鱼的壁画,背景是浩瀚的海,快活的少女们坐在礁石上,金发像阳光一样耀眼。她们都有一双刚刚发育成熟的乳房,羞涩的、纯洁的双臂略作遮掩,缀满亮片的尾巴轻轻探入水中。
利奥也看着这幅画,他又想起了那个变成泡沫的小姑娘的故事了。
“过来,‘叛逆’,到我身边来。”雷根?锡德一动不动地说,“我很高兴你在这儿。在此之前,我多么需要一个可以聊天的人。”
利奥转过头来,他看了一眼时间,过了五分钟了。
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他忽然惊讶地发现“父亲”萎缩了,只剩下一副干瘪的骨架,那些丰腴的少女作为人类完美基准的尺度,现在拿来和眼前的人相比,他小得只剩下这么点了。为什么还要怕他呢?
为什么不把他关起来,不把他的一切都夺走呢?
利奥慢慢走过去,他对父亲仍然心存畏惧,这和体型无关,和健康也无关,是一种本能的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