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有个小童递给烟烟一张纸条。
她回屋换了新衣,戴上仅有的一根木簪前去赴约。
烟烟身体不错,只是有喘疾,娘胎里带来的毛病。
我们在山后茅屋里找到她尸体时,地上尽是指甲的划痕。
她睁着双眼,不甘地望着阿婆。
「路迢迢,你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样的滋味。那是呼吸困窘、痛苦如潮水般漫天袭来,无数次地挣扎着希望得到光明,却还是永坠黑暗。这样的苦,不死上一死,谁能知道呢?」
我将当初他私下给我的婚书扔回给路迢迢。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一场天大的笑话。
「路迢迢,你可真令人恶心。」
我望着他,带着愤怒:「你逛过江南最大的青楼,进过全国最大的赌场,曾一夜豪赌,输掉两条街的产业。可是,这样的你,为什么就那么相信我呢?」
母亲去世时,他才七岁。在继母手下活到成年,他爹死后,在短短的几月时间内便顺利接管产业。
这样的路迢迢,怎么可能是被情爱迷晕头脑的白痴呢。
路迢迢从来都不是草包。
「无小怯亦无大勇,你知道陈烟烟死在你继母手中,亦知道路家三条人命丧于我手,可你,还是宠爱着我,就像宠爱着那个死于寒冬冰月的陈烟烟。骗了自己那么久,醒了吗?」
沿着寒光长剑,我的眼闪着刺光,朝向他。字字如刀。
「我娶了她,宠了她,若不是秋姨,我们会好好过下去的,这一辈子我都会对她好!」路迢迢大声向我喊道。
这样的男人,我只觉得恶心透顶。
「你不爱陈烟烟,你只是愧疚、怜悯,你那繁华似锦的前半生对一个无助孤女仅有的那点怜悯,仅此而已。你爱的永远只有自己,路富绍死了,你是不是还有过几分快意?」
「路迢迢,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从阴诡世间爬到这儿,我就是要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
棠溪东将我带走了。
路迢迢在身后,我再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他没有错,若说有,便是当年策马的一眼回顾,害了陈烟烟一生。
我相信他会葬了阿婆的。
我没告诉他的是,他的腿好不了了。
这就是那一眼的代价。
穆秋瑟,心性之坚,生平罕见。
这是师父给的评语。
如今她带着帷帽,坐在堂下。蛊虫侵蚀之痛,她亦能端坐。
安家人站在下侧右边,安父安母已经是满头白的老人。
他们身侧站的是独子安舜华,安守华死后他们生的幼子。
我望着一家三口,侧过脸去看棠溪东。
时光就算过了很多年,我和他之间默契仍旧。
证人证物一样样摆上来,何人联系、何人下毒、何人收尾,俱是清清楚楚。
最后的证人还没说完,安舜华跃起,扑到穆秋瑟面前,侍卫立即拦下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姐姐!她和你十年同窗,我父母视你如亲女,为什么害我安家至此。」
「舜儿,回来!这与你无关。」安父拉着儿子,咳嗽声不断。
「肃静!」棠溪东拍着醒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