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酌颂从昨天开始就在给她打电话,即将踏出墓园的那一刻,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沈素卿墓碑的方向,接通了陈酌颂的电话。
“陈酌颂。”
她主动开口,沙哑的声音传进对面陈酌颂的耳朵里。
她说:“光灭了。”
她没听清陈酌颂说了些什么,这几天她的手机都没有怎么充电,陈酌颂没说几句她的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
姜怀夕终于回到了那个五年不敢踏进的家。
大门推开的那一刻,她仿佛还能听到外公慈爱地说:“我家怀夕回来啦。”
她的目光急切地在院子里搜寻,那道日思夜想却不敢触碰的身影仿佛在急切地朝着她走过来,却又在距离她两三米的时候骤然消散。
她一步又一步,缓慢地走过这个小院子的每一处。
看到小花园里盛开的花时,姜怀夕愣在原地。
几秒后,她忽然泪如雨下。
她走过她的房间,走到外公的卧室,站在门口,看着门把手却不敢碰触。
他离开的时候在想什么?会怨恨他的孙女吗,这几年她都没敢去看他,他会不会很难过?如果真的有另外一个世界,都没有人去看他,他是不是很可怜?他的日子该怎么过?
姜怀夕实在不是个好孙女。
不是一个好朋友。
更不是一个值得被喜欢的人。
长久的沉默,外头的天色都有些暗了,她才拧了拧门把手。
外公卧室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看到他已经坐的很旧了的摇椅,看到他自己做的小茶几,上头放着他那只青花瓷样式的茶杯,她记得那杯子里有厚厚的一层茶垢。
房子里很干净。
干净的仿佛她只是昨天才离开。
外公换下来的衣服还整整齐齐地叠在床头。
她走过去,抱着那几件衣服哭的撕心裂肺。
姜怀夕已经很累了,从沈素卿离开到今天,她几乎没怎么合过眼,她抱着衣服蜷缩在床边,从天色昏暗,睡到月上梢头。
睁开眼睛起身的时候,她看到那几件衣服下面原本压着的一本笔记本。
那是一本很旧了的日记本。
从翻开本子的那一刻起,姜怀夕就仿佛被人拿着锋利的刀子一刀又一刀地割着她的血肉。
那本子里,记录的除了姜怀夕的成长历程,还有外公做的旅游攻略。
“怀夕今日数学考了99分,她数学向来弱,这回定下了功夫,今晚给她做焖排骨。”
“自从上了初中,怀夕的成绩就一直保持着前十名,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孩子成绩退步的厉害,得想个法子跟她聊聊,或者找邻居李阿妹家的小女儿跟她聊聊。”
“怀夕考上大学了,说是要学建筑,小丫头可真棒,一定继承了她外公能写会画的本事,我家怀夕呀,怎么这么厉害呢。”
“怀夕又寄了钱来,她一个正在上学的小姑娘,哪来的时间挣钱呢,一定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务必要好好锻炼身体,不给怀夕添麻烦。”
“钱还是要攒的,怀夕还年轻,总不能让孩子小小年纪就负担我这个老头子。”
“跟怀夕的第一站,先去甘孜,年纪再大一点,可就不能去海拔那么高的地方咯,要是能看着日照金山就好了,得乞求神明,让我们怀夕这一辈子,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我走后有个人来爱她,关心她,别让她一个人就好了……”
“神明那么忙,我的要求有些多了,那就只盼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吧……是不是又有些多了,那就拿我这个糟老头子来换我的小阿囡吧。”
“还得看海,去哪里呢,哪里都好,怀夕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