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忘了姜双灵和那个男人离婚的时候是什么情景,但无端被抛弃的恐惧和无助感她直到现在都没有忘记。
只有在见到外公的时候,她就像是一个不会水的人,抱着一块浮木在大海上漂浮,历经千难万苦,终于飘到了海岸。
老师走过来,蹲下身抓着孩子的胳膊:“小葵,你先松开这个姐姐好不好?”
孩子无助地抓着姜怀夕的衣服,似乎一松开手,她就失去了自己的希望。
姜怀夕忽然想到了什么,她问老师:“孩子见过奶奶吗?”
老师和警察都疑惑地看着她。
姜怀夕深吸了气,重新问:“奶奶去世后,你们带她见过奶奶吗?”
警察摇了摇头:“孩子这么小,为了保护她,就没有让她参与老人家的后事了……”
姜怀夕心里叹了口气,与此同时,巨大的悲伤开始席卷着她。
她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怎么能让她缺席奶奶的后事呢,往后的几十年来,她想起这个人生中最重要的女人,永远都会带着遗憾。
我连她最后一程都没有送。
这种沁入骨髓的遗憾并不会因为她长大而慢慢淡化,它只会随着年岁的成长越来越清晰,从遗憾变成悲伤,在她心里形成一个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口。
人这辈子会带着各种各样的遗憾才会显出活着的真实,有些遗憾会忘记,有些会弥补,有些会和解,但有一些是无药可医的。
“我带你去看奶奶好不好?”姜怀夕说。
孩子眼眶一热,她的眼泪那么灼热地打在了姜怀夕的手背上,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师带她去洗了脸,换了身衣服,把人带到了姜怀夕跟前。
在她去换衣服的时候,姜怀夕跟警察达成了共识,她会和陈酌颂单独带孩子去老人家的墓地,孩子情绪起伏可能会比较大,今晚应该会跟他们一起。
警察和老师商量了一下,最后都同意了。
他们坐着警察的车子,一起到了岛上的公墓,陈酌颂和警察没有进去,只让姜怀夕带着她去。
她们认识也不过短短几个小时,甚至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如果说三岁一个代沟的话,那姜怀夕觉得他们之间至少隔着五个代沟。
但此时此刻,她觉得她们是这个世界上最能感同身受的人。
姜怀夕带着孩子到奶奶的墓碑前,她蹲下身问她:“我姓姜,你们做海鲜的时候,会放生姜去腥的那个姜,名字叫怀夕,怀念的怀,夕阳的夕,你呢,我都忘了问你的名字。”
孩子的目光怯怯地看着墓碑上老人的照片,她其实还不能深切地明白生死相隔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骤然之间,那个相依为命的人突然不在了,她觉得无助和恐惧。
她哭了那么久,真站在了奶奶墓前,却哭都哭不出来了。
“张小葵。”她看向姜怀夕,声音低低的,像是害怕吵着墓碑上的人:“向日葵的葵。”
啊,向日葵啊,姜怀夕看着这个怯怯的小姑娘,心里却想,她以后还怎么朝着太阳生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