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霍妩低头,他分明瞥见了近乎于恐惧的神色,仿佛他是不可靠近的洪水猛兽。
“想想你自己,倘若你今日帮他,外人会如何说你?”
霍夫人厉声道:“你还想不想保住自己的前程,难道想叫人指指点点,说你是霍诀同谋吗?看看他如今那副模样,你去了岂不是白白送死!”
他如今那副模样――
秦萝被紧紧抓着手腕,在蔓延的血气里抬眼望去。
霍诀已被逼退到墙角,两只眼睛像是沁了血,红得吓人。
他的模样与所有电视剧里的反派角色毫无二致,乌发凌乱,双目无神,浑身上下全是骇人的血痕,戾气丛生。
霍夫人的声音犹在耳边回旋:“他就是个疯子,如今入了邪,哪知道你究竟是谁。想想那些被他害死的人,你也想变成其中之一吗?”
她言尽于此,看着身侧的女孩停止挣扎,暗暗松了口气。
她对这两个继子继女感情不深,如今霍诀入邪,唯有立刻与他划清界限,才能保住霍家的名声。
眼前这个小孩也是傻,居然想跑去霍诀身边。这么多人想要将他置于死地,她就算不被修士们误伤,也会死于入了邪的霍诀手下。
如此千钧一发的关头,怎会有人站在霍诀那一边。
霍夫人对秦萝的停顿很是满意,正欲继续开口,忽然见她猛地回头。
毫无征兆地,女孩下定决心般低下脑袋,在霍夫人手腕上用力一咬。
识海里的画面剧烈晃荡一瞬,幻境之外,秦楼屏住呼吸。
角落里的少年颓然跌坐,鲜血流了满地,只剩下极其微弱的呼吸。
四面八方的剿杀散去些许,也恰是这个间隙,秦萝跌跌撞撞地向他奔去。
……她知道的。
不久前在幽明山里,哥哥被宋阙强行渡入了两次邪气。他浑身都在发抖,牙齿止不住地打颤,那时的疼痛与折磨一定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可即便如此,霍诀还是没有伤她。
她的哥哥不是坏人。
他曾经站在海风和阳光里,双目晶亮地向她说起自己的愿望;也曾那么那么努力地,不顾一切地保护她。
杀气划过衣襟、裙摆与脸颊,鲜血弥散成薄薄的迷蒙雾气。
女孩的脸颊被泪水打湿,身形却决然坚定,立在不省人事的霍诀身前。
修士们没有料到此等变故,纷纷收下法诀,不愿伤了一个无辜孩子的性命。
“霍小姐,”宋阙声线清朗,穿过血气而来,“你这是做什么?”
霍家家主气得吹胡子瞪眼:“霍妩!你给我回来!”
秦楼怔怔眨眼,寂静的洞穴里没有声音,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不……不是的!”
瘦弱的女孩浑身发抖,通红眼眶里不断涌出大滴大滴的泪珠。
她只有七八岁的年纪,从未经历过大风大浪,面对身前一道又一道冰冷、愤怒与不解的目光,害怕得薄唇发白。
秦萝在哭,却自始至终没有挪开脚步。
小小的身子纤细瘦削,笼罩下一片伶仃的暗影。她就那样站在浑身是血的少年之前,用影子将他全然遮盖,如同一把撑开的小伞,笨拙张开手臂。
“我知道的……不是哥哥的错。”
她哽咽一下,深深吸了口气,语调被哭腔冲垮,有无助的茫然,也有孤注一掷的决心:“为什么不愿意相信他?他什么也没做,全是宋阙给他渡了邪气。”
秦萝说着想到什么,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看向不远处面色阴沉的霍家夫妻:“你们是爹爹娘亲……你们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帮他说说话,好不好?”
没有人对此做出应答,那对夫妻仿佛见到瘟疫,匆匆别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