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应该像所有普通的蜉蝣一般,朝生暮死,不知晦朔。
但偏偏将死的他,落在了一朵花上。
那是一朵很普通的黄花,普通到只有穷人才会摘下,当做供奉在坟头的花朵。
一个姑娘摘下了花,她是要献给早死的未婚夫。
他们是青梅竹马,早早就定了婚约,约定好要一辈子在一起生儿育女,拥有足以填满一片湖泊的情意和回忆。
姑娘对未婚夫的思念化作泪水,滴落在花上,将蜉蝣浸泡。她今日来,是要兑现承诺的。
那个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承诺。
她用匕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抱着黄花跌坐在未婚夫的坟前,泪混着血浸泡着黄花,也浸泡着黄花上的蜉蝣。
在等待死亡的过程中,姑娘脸上带着笑,说着一句句思念,一声声爱意。她说着与未婚夫的故事,这是说给自己听,也说给未婚夫听,她不知道的是,一只将死的蜉蝣也在悄悄听着。
她的生命停止在那个黄昏,可她的回忆和情感却让一只蜉蝣产生的对春夏秋冬的向往,产生了对七情六欲的渴望。
就这样,天地间第一只修炼成妖的蜉蝣,出现了。
第49章狐尾腰带蜉蝣为自己起名为薄明,……
蜉蝣为自己起名为薄明,那是因为姑娘早逝的未婚夫就是叫这个名字。
他在薄明的坟头化形,拥有了人的外在样貌,却还没有人的完整情感。他的所有情感皆来自那姑娘的诉说,跟着她哭跟着她笑。于是,他就成了薄明了。
成了那个,和未婚妻拥有无数甜蜜回忆的薄明。
那位助他化形的姑娘,也就成了他的未婚妻,关月娘。
薄明将关月娘埋进了坟中,而后游历天下,去寻找她的转世。
刚化形的薄明什么都不会,就连妖力都十分稀薄,一路上跌跌撞撞找了数百年,情感越来越丰富,对关月娘的爱意和思念也就越来越深厚。
终于,他找到了她的第二次转世。
可惜的是,因为容颜会随着时间渐渐变老的特性,转世后的关月娘将他当做是妖怪,避之不及。
更致命的是,关月娘居住的村落是一个非常封建的人族村落,对所有的妖都十分仇恨。
他们发现了薄明的存在,也看见了他诡异的面容变化,知道了他是妖。他们认为是关月娘将妖怪引来的,认为她是不祥的化身。
这些愚民不敢去围剿妖,便将怒火发泄在弱者身上,他们对关月娘施加了火刑。
在那之后,薄明替她报仇,将整个村子的人都杀了,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被捉入罪妖录中。
“我、我好不容易从罪妖录里逃出来,并再次找到了你。”薄明用右手撑地,试图超前想着关月娘更近一些,“我知道,你害怕我改变的容颜,我可以借助秘法来稳住面容,稳定在你喜欢的样子。”
他朝着关月娘伸手,眼中满是期待,“月娘,跟我走,我们永远,在一起。”
“不、不要!”关月娘疯狂摇头,她看着已经没了心脏却依旧苟延残喘的薄明,只能感觉到无比的恐惧,“你简直是个疯子!”
即便看了薄明的记忆,关月娘也没有半点心动之感,甚至有一种恶心的感觉。明明,明明她的上一世可以不用被火生生烧死,可就因为薄明的纠缠,让她被丢入火海之中。恍惚间,一种附着在灵魂上的疼痛让关月娘微微打颤,死死躲在国师身后。
“我根本不叫什么关月娘,这是你强加给我的名字。”她哭泣着,颤抖着道:“我有我自己的名字,我叫楚因!”
这句话是压到薄明的最后一根稻草。薄明那伸出去的手微微颤抖,最后无力地落下,连带着,那眼中的光彻底熄灭。
天地间唯一的一只蜉蝣妖,因一人而生,也因一人而死。
“该死。”
骨茧内,感知到一切的红衣人暗骂一声,“一群废物,满脑子情情爱爱的东西,果然成不了大事!”
他手中罗无忧的哭声越来越微弱,那紫色的屏障几不可见。
快了,快了!
红衣人面具下的脸上闪过一丝肉疼,咬牙道:“虽然现在用了实在浪费,但也只能这样了。”
他口中念念有词,低低地吟唱着什么,鬼气从他的面具中漏出,化作一片淡淡的灰色,一点点渗出骨茧。
与此同时,孔衔枝耳朵微动,警惕地四下张望。
“怎么了?”玉兰衡见他如此,停住了走向骨茧的脚步。
“风告诉我,有东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