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他。
温润的夫君,喜庆的婚礼,美满的人生。倘若一切皆是假象,剥开这块华美皮毛,沁开属于她家人的血……
就算江承宇真心待她,建立在血泊之上的情与爱,又价值几何?
“听故事的时候,我一直觉得奇怪。”
谢星摇说:“为什么在这种故事里,深情总是迟迟才来?人家活着的时候不喜欢,死了反而恍然大悟。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会迟钝至此吗?”
支离破碎的记忆逐渐复苏,白妙言抬眸,眼尾溢开血色。
“所以我想啊,故事里的这位公子,他究竟喜欢小姐这个活生生的人,还是拥有她、被她爱慕时的感觉呢?”
谢星摇笑笑:“如果我钟情某人,一定希望他能快快乐乐,看见他笑,我也觉得开心。倘若他恨我不喜欢我,我却想方设法将他留在身边——”
她说:“岂不是和街上那些衣服首饰一样,喜欢就要得到,从不理会它们的想法,只管自己高兴就行么?”
更多画面争相涌现,在无边际的刺痛里,白妙言望见绵延的红。
红绸,红月,红色的血顺着长刀淌下,刀光冷寒,映出父亲半跪在地的模样。
他将刀尖深深刺入土地,支撑起整个摇摇欲坠的身体,直至死去,也未曾倒下。
“你说得对。”
白妙言凝视她双眼,良久,自胸腔里发出闷笑:“他不过将那小姐看作一件物品。”
她后退一步,唇角极白,唇珠却透出诡异嫣红——
被咬破的皮肤渗出鲜血,压抑而妖异:“他爱的不是小姐,而是那股年少时求而不得的执念,说白了,他最爱他自己。”
咔擦。
又一层白烟散去,露出无垠识海里的千千网结,每一条皆是江承宇封印的咒术,而在此刻,每一条都震颤不止、自中心处裂开缝隙。
她想起了被遗忘的全部。
江承宇是她的心中挚爱,亦是其他所有人眼里的修罗恶鬼。
白妙言道:“他该死。”
奈何她深陷心魔之中,无法逃离幻境,连自己都无法保全,更别说提刀报仇。
她甚至找不到可以除掉江承宇的刀。
咔擦。枷锁破开一处伤口似的缝。
她看见那个陌生姑娘靠近几步,黑眸晶亮,忽地抬手。
在谢星摇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刀。
刀柄漆黑,雕有逶迤龙纹,刀身狭长笔直,泛起寒光——
只一眼,便让白妙言红了眼眶。
她记起许多年前的和煦艳阳里,女孩于男人身侧修然挺立,任由袖摆乘风而起,凝视着身前长刀。
“我怎会忘呢?”
她抬头,眼中是少年人独有的凛然恣意,喉音清亮,笃定铿锵:“——名刀,诛邪。”
“别怕。”
眼前的谢星摇扬唇一笑:“我想,你或许在找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