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士贵找得多了,每次都辩得李树桐哑口无言。他终于压不住怒火,对马士贵威胁道:
“你们这些六、七十年代上过中学的,一个个头上长角,身上长刺,无组织,无政府,无纪律,你如果再闹下去,我报上级党委批准,把你清理出党的队伍。”
马士贵站到了院子里对他喊道:“好,我现在与你一同去镇里,看镇里怎么把我清理出党员队伍。”
李树桐也毫不退让,“我看赵书记是听我这个工作区书记的,还是听你这个普通党员的。”
话虽然这样说,但他没有敢拉着马士贵去镇党委,知道去了的话,党委书记赵加乐也许当着马士贵的面会给他个面子,但事后一定会批评他能惹事不能干事,让领导中下这个印象自己在他手下就难以进步了。
见硬的不行,李树桐对他换了方式,主动让人捎信把他约到了工作区,泡上好茶与他谈心,问他年龄、属相,哪年高中毕业,然后以情感化他:
“我属羊,你属牛,比我大三岁,论年龄我喊你哥。马哥,现在的老百姓都懂法知法,规章制度又严,在农村基层官也不好当呀。
你讲的也都在理,但是道理和实际之间往往是隔着一道鸿沟。这些日子做兄弟的为马哥的事也操了不少心,托了不少的关系,镇领导答应,只要你让出村党支部书记,不再找这件事,给你个村党支部。委员,正村级待遇,等你年龄大了后按正村级退休,与支部书记、村委主任拿一样多的退休金。”
马士贵听他换了软的方式还是要他放弃票选的支部书记,也学着他的语气说道:“李书记如此看得起你马哥,马哥都感动得要哭了。我这人不懂事,老是来找你吵架,你嫂子骂了我好几回了。
您这又舍脸找领导给我要待遇,我真是感激不尽。只是我这个人的脾气你嫂子常说,绑着竹杆穿胡同,一路到头不转弯。一天书记没干过,让我现在拿正村级的干部补贴,退休后拿正村级的退休工资,打死我也不干。别看你马哥就是个普通老百姓,坑公家的事一点也不干。”
在他说话的时候,李树桐脸色便拉了下来。
他耐着性子听完了马士贵的话,冷冰冰的问道:“你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我呀?”
马士贵反问他:“我都选上了你不让我干,你给我面子了吗?”
李树桐“哼”了一声,道:“我算看明白了,你是一点情面也不给我留呀。”
马士贵说:“你早就对我无情,要我怎么给你讲情份?我这个人虽然是个农民,但我不傻也不贱。”
李树桐像对他摊牌一般说:“实话对你讲,我给你讲的所有话都是镇里的意思,不让你当书记也是镇里的意思,让你当书记我作不了主,你有本事去镇里找组织委员,再不行找赵书记。”
马士贵被他激得也放开胆量说:“别说找镇书记,就是找县里的书记、市里的书记我也敢。这是我党员的权力。”
就这样找了半年无果,林丙堂那边则实行了“一支笔”报销制度,编造假发票和白条报销,把集体资金大肆往自己口袋里塞。
他还以原来的村保洁员不负责为由,把保洁人员全部换上本家族的妇女和老人,连他年届八旬的老母亲也在保洁队伍里有名字定期拿工资。
马士贵也没有对李树桐说大话,找到了镇里。
赵加乐避而不见他,委托组织委员与他谈话。
组织委员把他叫到了自己办公室,与李树桐一个路子,上来就是一通批评恫吓,“听工作区李书记汇报说你带着村里的党员不承认组织上任命的党支部书记,与上级党委对抗,你就不怕挨处分吗?”
马士贵说:“我行得端走得正,被多数党员投票选为支部书记,有什么可怕的?”
组织委员说:“你严重违反了下级服从上级,个人服从组织的组织纪律,按照规定该受严重警告或者留党察看处分。”
马士贵两手一摊,说:“李树桐不让高票当选的我当书记,口头宣布票数连党支部都没有进去的林丙堂为书记,我到镇里告他,你们镇里如果因为我告李树桐处分我,我再告你们。反正你们是当官的,怕丢官,我就是一普通农民,不怕丢了农民身份。我光脚的不怕你们穿鞋的。”
组织委员没有威胁倒他,赵加乐只好亲自出面。组织委员唱的是红脸,他唱的是白脸,对马士贵说“你老是闹起来不算完,把村里的工作都耽误了。”
马士贵说:“我也不想耽误工作,这都大半年了你们就是不承认我,开会也不通知我,能不耽误工作吗?”
赵加乐说:“镇里并没有发文承认你这个书记,当然开会不通知你了。不过你这个情况特殊,对你的事情特殊处理。”
马士贵问他:“怎么特殊处理?”
赵加乐道:“我们可以宣布你是支部书记,但你不要过问村里的工作,村里的工作还是由林丙堂主持。”
“那我这个支部书记当的还有什么意思?我现在不只是要求按照票数公布我当书记,还要求镇党委调查清楚李树桐与林丙堂之间到底有什么幕后交易。”
赵加乐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语言也没有先前那样和蔼可了,板起脸来训斥道:“我是不是给你脸了?不要以为我亲自与你谈话就是党委怕了你?我告诉你,不是党委怕了你,是党委考虑大局,不想让你们村继续这样乱着。”
马士贵刚进赵加乐办公室的时候还以为他不知道下面的事,现在看来他与李树桐和林丙堂就是上下互相勾联,相互利用,对他说道:
“我们村确实是乱,乱的根子在哪里?就在你这里。你身为党委一把手,与林丙堂、李树桐之间不清不楚,官官相护。我刚刚说了,去工作区是为了反映林丙堂的问题,到你这里是为了反映李树桐的问题。从现在起,我不再来了,因为我打算连你的问题一起反映着。”
狠话说出去了,反映李树桐什么问题?反映赵加乐什么问题?自己说他们之间不清不楚的话当面说可以,写成材料向上反映就要有凭有据。
他回家把自己这大半年来与工作区和镇里反映情况的结果向几位老党员、老革命作了汇报,并说自己打算继续向上级反映他们的问题。不为自己当上书记,就为不能把老百姓的幸福掌握在这样的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