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战斗的喧嚣几乎在杜克咽气的刹那彻底停歇。最后一名试图扑向吴叶的强盗,被一只锈迹斑斑的骨爪从背后捏碎了喉咙。
那只爪子属于一具最普通的骷髅战士,骨爪的主人,以及它周围的三十九具同类,在对手倒地的瞬间,整齐划一地停下了所有动作。
它们眼中的魂火在烈日下跳动着,却如同被冻结了一般,不再扑向下一块血肉。只是沉默地矗立着,脚下踩着残肢断臂和被血浸透的砂砾,刀剑和骨盾上犹自滴答着粘稠的液体。
这几十具静默的骸骨构成的场景,远比之前的疯狂厮杀更令人毛骨悚然。它们是纯粹指令驱动的终结武器,杀戮结束了,它们便停在那里,无声宣告着终局。
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味,混合着内脏破裂特有的腥臊和铁锈味,像一层油腻湿热的毯子,猛地捂住了吴叶的口鼻。他能清晰地看到杜克破开的胸膛里那些暗红色、粉白色的脏器碎片,在阳光下反射着令人作呕的光芒。他甚至看到一截断裂的肠子在砂砾中微微蠕动。
胃袋猛地一抽,一股酸涩灼热的液体毫无征兆地冲上喉头。
“呕——!”
吴叶接过骷髅哥递来的水囊,冰凉的触感顺着指骨蔓延,让胃部翻江倒海的痉挛似乎被冻结了一瞬。囊袋里的清水冲刷掉喉头的酸涩与血腥,每一次吞咽都带着一股冰冷的决绝,强行压下那持续不断的恶心感。
“谢谢…”声音依旧嘶哑,像钝刀刮过砂纸。他直起腰,目光再次掠过这片血色地狱——凝固的暗红血泊、浸透污血的砂砾、支离破碎的残骸,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腥臭的油脂。
那些沉默如石的骷髅战士,刀锋盾沿滴落的血珠无声地融入脚下红泥,构成了一幅由他亲手绘就的、荒诞而沉重的死亡壁画。
他深吸一口气,浓烈的死人气味像无数根细针刺入鼻腔,眼前一阵晕眩。他用力闭了闭眼,将杜克那几乎被劈成两半、脏器外露的可怖景象从脑海中驱逐。
“挖坑。”吴叶的声音带着强行压抑后的疲惫,像沉重的磨盘碾过石槽,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把他们…都埋了。”
指令下达,几十具冰冷的骸骨如同最精密的发条被骤然拧紧。没有丝毫犹豫或询问,它们立刻动了起来。锈蚀的兵刃、森白的指骨成为最有效率的挖掘工具,在浸透鲜血的砂地上粗暴地刨出一个个浅坑。铁器刮擦砂石的吱嘎声、骨骼摩擦硬土的窸窣声此起彼伏,在死寂的峡谷中诡异回荡,反而更衬出这片杀戮场的凄厉。
它们动作利落,带着一种无视生死的、令人脊背发凉的效率,将那些曾经嘶吼咆哮的躯体——无论完整的还是碎裂的——如同丢弃垃圾般推进坑中,迅速掩埋。
吴叶转过身,背对着这程序化的“葬礼”。亲手掩埋被自己力量杀死的同类——即便他们是挥刀相向的敌人——这份沉甸甸的感觉,远比撕碎任何面目狰狞的恶魔更让他无所适从。胃里空空荡荡,之前的剧烈呕吐掏空了一切,只剩下火烧火燎的虚弱。强烈的情绪波动和杀戮带来的巨大冲击,让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挂满四肢百骸。他必须立刻离开这片由内而外散发着浓烈死亡气息的峡谷。
“托里恩…”这个名字像一颗淬毒的冰弹,被他用齿关狠狠研磨着,冰冷的恨意与强烈的戒备交织。正规军伪装成卑劣的山匪,在通往威斯特玛的咽喉之地设卡截杀,这绝非边境摩擦的擦枪走火。
“这些亵渎灵魂的勾当,背后果然站着大人物。”杜克临死前那半句话在他脑中回旋——“托里恩大人说得没错…”能让这样凶悍的亡命徒咽气前都充满笃定的名字,其影响力绝非普通将领可比。威斯特玛的“屠夫将军”?仅仅是为了压制萝格的势力扩张?不,吴叶本能地嗅到了更深层、更肮脏的气息。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布兰威尔方向。即使是在炽烈的午后阳光下,那座灯塔的轮廓也像一块凝固的巨大阴影,投下让人不安的暗影。
“果然,不管在哪个世界,”吴叶喃喃自语,声音低哑却清晰异常,更像是在对自己灵魂深处那点微不足道的和平幻想进行彻底的清算,“披着人皮的同类的獠牙,远比地狱里那些坦坦荡荡的恶魔……更阴险,更致命。”恶魔的恶意是纯粹的火焰,看得见摸得着。而人类的阴谋,却包裹着层层伪装,蛰伏在暗影里,只等待一个机会给予你绝望一击。这冰冷的认知让他指尖发凉。
他必须休息。强打起精神,吴叶再次摊开那张沉重的羊皮地图。手指有些颤抖地在粗糙的图面上移动,避开标注“布兰威尔”和“锈铁峡谷”那令人反胃的点。他的目光在峡谷西北方向仔细搜索,最终锁定在一片标记为“风语林地”的区域边缘。那里有代表溪流的蓝色细线,地势比这绝望的谷底稍高,视野开阔,最重要的是——它应该远在浓重血腥味的笼罩之外。
“就这儿…”吴叶的手指用力点在溪流旁的一个小标记上,定了定神,对已经完成掩埋工作的骷髅们下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