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就带她躲入深谷当中,照料了她半个月,又传授了她各种知识,周王便拜它为师。”
“后来她回到周国,继承大统,吞并周边部落王朝,建立了当时最大的政权,还终止了人祭,但周王临终前,却并未叫人修建陵墓,而是又重新返回了鹿鸣山,后人记载,就说他已然跟随白鹿位列仙班,成了人皇。”
“山上还建有周王庙,据说很灵的,求什么都行,说是祖宗庇佑。宁宁,我们一会儿要不要去拜一拜?”
虽然说是史料记载,但太过久远,总带了一点神话色彩,钟宁只当听了个故事,转眸笑道:“好啊,拾青有什么想求的吗?”
当然是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我还能有什么别的愿望!老天啊,我还能有什么别的奢求!
谢拾青神色怅然,咬着唇幽幽叹道:“我以前从来没有拜过,觉得人定胜天,想要什么,就得自己争取,不要去求虚无缥缈的运气。”
“现在想想,当时的我什么都不缺,自然也就没什么想求的,如今缺的太多,又是一些求也求不到的。”
她重重叹了口气,“你忽然问我,我一时间也想不出来有什么想求的。”
话说完,或许是觉得自己的愁苦太多,她转而提起唇角,“宁宁有什么想许的愿望吗?”
钟宁沉默了一下。
是有的。
她想回家。
不过这个愿望恐怕也实现不了吧,顺利获得继承人的位置?这一点倒不用许愿,她相信自己可以,也相信她的好运能让她达成目标。
钟宁想了想说:“希望你的眼睛可以有治愈的机会。”
谢拾青怔住了。
这是完全不在她想到的范围内的回答,她的怔愣也是实打实的。
嘴唇嗫嚅着,她不期然地发现自己能言善辩的舌头短暂失去了发声的能力,“你……为什么?”
“我自己也没什么要的呀,毕竟我的运气一直很好。”钟宁说着,推着轮椅一步步往前走,轮胎压过石板的地面,发出细碎的碾压声。
“如果你的眼睛可以痊愈,你一定会比现在快乐得多。”
她轻笑着说:“你可以想想再许一个别的愿望了。”
没有别的愿望。谢拾青的耳膜捕捉着那声轻笑,它在混合在风声、鸟鸣声、脚步声、路人的谈话声中,背景音丰富而嘈杂,可笑声却清晰地仿佛贴在耳边的低语。
不会再有别的愿望了。
如果她前半生的磨难,是为了积攒所有的运气,只为了迎来一个命运对她的补偿和惊喜,那她已经等到了。
不是柔和的月光,而是足够璀璨耀眼的太阳。
属于她的太阳,正降临到她的身旁。
“那我要好好想一想。”谢拾青说,话语是从齿缝间轻轻流出的,“不能浪费了这个愿望。”
钟宁就笑着说了声好。
鹿鸣山的面积极大,甚至包括一段瀑布,一汪翠湖,一处深谷,并没有多少人工雕琢的景色,只靠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这个地方台阶很多,但旁边也有平缓的坡道,其实钟宁也没有推太久的轮椅,它是电动的,可以自己开,后面甚至还有踏板能踩上去,像是另一种平衡车。
速度不快,景区人多,本身也不能开太快。不过谢拾青看不到路,方向得需要钟宁自己把控。
越往深处去,人就越少了。
风是绿色的河流,搅动着树海,古朴的钟声从山顶荡下,仿佛无形的波纹一圈圈扩散开来,泛黄的树叶扑簌簌落下,与青绿色交织,像是漫天飞舞的蝴蝶。
这样的景色倘若没用双眼见到,那该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啊。
钟宁想着,看向谢拾青的目光,便或多或少带了些许怜悯和惋惜。
“宁宁,你有没有听到喜鹊在叫?”
“什么?”
“喜鹊呀,就是这个!”谢拾青眉眼弯弯,“就是现在正啾啾叫的这个。”
钟宁循声望过去,只能看到浓密的树冠遮天蔽日,根本瞧不出发声的喜鹊正落在哪根树枝上。
她垂眸,日光穿透树叶的间隙,一块块胃白如晕的光斑就落到谢拾青的面庞上,睫翼眨动间,泛着雪一样的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