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泽明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样。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最平稳的声音说道:“小希,慢慢来,喘口气,但别放弃。要不你和秦哥说说,想做什么?”
叶希垂下眼睛,目光暗淡,声音里带着疲惫和自嘲,“我什么都做不了。”
秦泽明的心像是被揪紧了一般,但他依然努力保持温和的语调,带着些许鼓励,“怎么会呢?你的数学很好啊。你可以去病房里找那些孩子,给他们讲讲题,教教他们,说不定还能让他们觉得学习很有趣。或者让星辰帮你带点画具过来,画点东西也好。不一定要做什么有用的事,能让自己舒服一点的事情,就已经值得了。”
叶希闻言轻轻嗤笑了一声,笑意里带着无法掩饰的讽刺,“为什么?”
秦泽明微微一顿,“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从来都不需要理由。小希,我不知道你问的‘为什么’到底指什么,也不敢假装懂你的痛苦。但我知道,活着本身,不一定非得有什么意义。也许只是为了看一眼明天的太阳,或者听听今天的风声。”
叶希的笑意更冷了些,“我不过是一堆故障的零件罢了,哪里来的看太阳,听风声?”
秦泽明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开口,“也许你觉得自己是故障的零件,但在我眼里,你就是叶希。一个人,不是由身体决定的,更不是由疾病定义的。你说活着很难,但小希,有些难,也许值得试一试。”
叶希闭上了眼睛,没有再开口,显然不想继续这场对话。可就在这一片沉寂中,他的心中,似乎有什么微弱的声音在回响。像是一颗被遗忘已久的种子,正缓缓地挣扎着发芽。他心里想着,十五岁的自己那么天真,连活过十六岁都不敢想,可现在已经23岁了。更离谱的是,他还成了家,虽然这段婚姻是一场互相利用和迁就。
但成家,终究是成家了,不是吗?
或许……给自己再多一个机会试试。即使最后的结局还是失败,也好过到了尽头,什么都没有做过。
眼泪无声地从叶希的眼角滑落,他侧过头,目光游离地盯着病房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冷冷清清地裹挟着他的疲惫。
秦泽明离开后,星辰推门而入,带着一盒晚餐,轻声唤道:“小希,吃饭了。”
“……不想吃。”叶希低声回答,语气淡得像一缕风,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可不吃身体恢复得更慢,你也不想一直待在医院里,对吗?”星辰的语气不急不缓。
叶希动了动嘴唇,最终却没有再反驳。当食物送到嘴边,他还是乖乖地张开了嘴。他真的不想再耗在医院里了,那个被消毒水气味填满的空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然而,没吃到半碗粥,他便放下了勺子,胃里翻涌着不适。他靠回床头,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不一会儿便疲惫地闭上眼睛,陷入了浅浅的睡眠。
两天后,叶希的身体状态稍微稳定下来,医生确认没有大问题,便准许他出院。但他被要求每周到心理科复诊,林清岚一直陪着他出入医院。
因为放下了所有伪装,叶希彻底沦陷在情绪的深渊里,状态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他会主动开口和林清岚聊几句,甚至偶尔提起一些轻松的话题,让人一度以为他已经稍有好转;不好的时候,他就像一具没有生命的空壳,整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星辰怎么劝他、怎么哄他,他都像是听不见,只是空洞地盯着天花板,目光散乱而涣散,仿佛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叶家那边,林清岚用“冬天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为由,替叶希隐瞒了他的病情。春节时,叶希和林清岚都没有露面,家里人提出想来探望,却被她以“等小希身体好一些再聚”搪塞过去。她的语气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最终没有人再多问什么。
但只有林清岚和星辰知道,叶希的情绪就像一片埋藏在风平浪静下的暗流,稍有波动,便会以摧毁一切的方式突然爆发。
他的情绪波动极为不稳定,有时候像一片乌云在晴空下骤然炸裂,毫无预兆地倾泻而出。他从不哭,也不喊,只是以一种近乎冷静的方式,将自己的情绪和痛苦摧毁在触手可及的事物上。
好几次,林清岚推开画室的门,看到他坐在画架前,手里握着剪刀,慢条斯理地将一幅画好的油画从中间划开。每一刀都精准有力,动作没有丝毫的愤怒,却让人不寒而栗。他的表情冷静到令人心痛,画布在他的手下迅速变得支离破碎,碎片散落一地,像一场无声却猛烈的风暴。
有些时候,他会放下剪刀,用右手死死捏住左手,指尖深深陷入皮肤,留下鲜红的掐痕。力气大到仿佛要将自己的手捏碎,像是在试图用剧烈的疼痛来填补内心某种无法抑制的空洞。
而每次情绪爆发之后,他的身体都会迅速抗议,心脏开始抽痛,疼得他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可他却丝毫没有试图缓解的意思,只是蜷缩着身体,额头渗出冷汗,唇边浮现一抹近乎病态的笑意。
“我还能感觉到疼。”他有一次低声喃喃,语调虚弱却带着一种疯狂的轻蔑,“所以我还活着。”
每一次,星辰或林清岚发现后,都会想尽办法安抚他,但却没人能真正阻止他陷入那种无声的自我毁灭。
那一天,叶希的情绪难得平稳许多。他倚靠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的天空,声音低低地对星辰说:“帮我打个电话,给我哥。”
星辰愣了一下,但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叶翔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