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第 20 章（第4页）

叶希几乎是本能地否认道：“我没有。”

“你没有？”她冷哼一声，眼神带着一丝决绝的锋芒，不留任何回避的余地，“那你来说说，你为什么活着？告诉我，除了不让家人伤心这个理由，还有什么让你坚持到今天？”

叶希的表情彻底僵住了，目光游移着，像是想要从她的注视中逃离。他的喉咙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想要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良久，他声音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痛楚，像是要将这沉重的压抑硬生生吞下去，“清岚，我求你……别逼我。”

“逼你？”林清岚的眼神一片冷静而决绝，话语中透着直击人心的锋芒，“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小希，除非你根本就对活着没有任何欲望。”

叶希的眼神微微暗淡下去，他垂下眼，像是在逃避她的逼视。片刻之后，他微微闭上眼睛，仿佛在试图压下心底汹涌的情绪，良久，才以极低的声音缓缓开口，“不用去找心理医生来确定你的想法。十五岁那年，我就被诊断出重度忧郁症。医生建议家人要时刻关注我，照顾我的情绪。可他们不知道，那种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我觉得自己像一个负担，甚至更加窒息。”

“后来，我学会了伪装，”他的声音在平静中透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告诉自己不要让他们看到我不想活着。每次我微笑，装作一切都好，他们就会松口气，慢慢地……他们和医生都相信我痊愈了。”

林清岚愣住了，胸口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心痛，她几乎无法相信，眼前这个温和而淡然的男人，一直以来竟是在伪装自己。“所以，你……从未真正好过？”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不易察觉的柔软。

叶希微微一笑，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没有，从来没有。”

他指尖在床单上无意识地摩挲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丝恳求的脆弱，“清岚，答应我……不要告诉别人。”

林清岚怔住，心底一阵刺痛。她看着眼前的叶希，他的表情温柔而疲惫，带着一种久违的坦诚，却也藏着深深的不安。她从未见过他露出这般脆弱的神情，像是一个长久以来在黑暗中挣扎的灵魂，终于在片刻的光亮中裸露出伤痕，但又随时准备退回到那层无懈可击的伪装里去。

“为什么？”她轻声问，声音中带着不忍，“为什么不让他们知道？为什么不好好的接受治疗？”

叶希抬起眼，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眼神带着无尽的疲惫，“我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我只希望，哪怕是伪装，他们可以看到我好起来了的样子。”他的声音带着一点自嘲，仿佛连自己都不相信这种好起来有何意义。

“清岚，”他再次低声请求，眼神中透出难以掩饰的脆弱，“我知道自己不正常，但我已经习惯了这样。装作没事，大家也会少一分担忧，我……真的不想再成为他们的负担。”

林清岚深吸一口气，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她伸手轻轻覆上他的手，感受到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心中涌起一阵酸楚与无奈。她从未想过，在那温柔微笑的背后，竟藏着如此深沉的痛苦。

“你没有不正常，生病也不是你的错。”林清岚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份少有的柔情，仿佛要将他所有的脆弱轻轻包裹起来，“我可以答应你，把这件事情瞒下去，但是作为交换条件，你必须去看心理医生，真心地看，不要对医生有隐瞒，可以吗？”

叶希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要拒绝，可是对上她坚定的目光，所有反驳的话语都哽在了喉咙里。林清岚的语气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会把监护人写成我，你的家人永远不会知道。如果你还担心，不想让星辰知道，我可以陪你。”

他沉默良久，手指微微收紧，仿佛在挣扎，也仿佛在权衡。然而，林清岚的手紧紧包裹着他微颤的指尖，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安全感。

“你为什么要帮我？”叶希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脆弱和疑惑。他抬眼看着林清岚，目光中流露出一抹迷茫。

林清岚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泛起一种柔和的光，像是深夜里守护的微光，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疼惜。她微微一笑“小希，我不认为你需要什么理由才值得被帮助。没有人应该独自承受这些，尤其是你。”

她停顿了片刻，低下头，像是在斟酌着每一个字眼，“你总是把自己当作一个负担，但在我看来，你的存在从来都不是别人的累赘。你不需要为谁而活，也不需要伪装成没有痛苦的模样，只因为你……不该被这些痛苦吞噬。”

叶希微微垂下头，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指尖微微颤抖，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深埋已久的情绪。他的眼神黯淡而疏离，带着一种自嘲的苦涩，低声道：“清岚，你不懂……我的存在，从来都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他顿了顿，目光游移不定，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他的喉间似有一股难言的哽咽，继续道：“如果我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里，他们根本不可能负担得起这些高昂的治疗费用。我的手术、药物、日复一日的康复……这些足够让很多家庭破产。我每一秒活着，都是因为家里的支持和牺牲。我知道我的存在，让他们背负了多少压力。”

他微微苦笑，脸上流露出一种深深的自卑和无力，“从小到大，我的世界就是医院和病房，轮椅和药物。其他人上学、交朋友、追求梦想，而我呢？我甚至没有完整的求学经历，也没有什么才华和能力，除了这副破身体，我什么都没有。我不能工作，也无法承担生活的重担，只是靠家人的支撑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叶希的声音逐渐低沉，带着一种深深的自我厌弃和悲哀，“我想过无数次，如果我没有拖累他们，或许他们可以过得更轻松一点。正常的生活对我而言，只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我什么也做不了。”

他抬头看向林清岚，眼神中透出一抹绝望的疲惫，“所有人都觉得我是温柔的，是坚强的，是懂事的，可实际上，我只是没有任何选择罢了。我活着，连一个完整的人生都不配拥有……你说我不是负担，可我觉得自己活得没有意义。”

林清岚心头一颤，眼中泛起一抹不忍的光，她看着眼前的叶希，那个温柔微笑、默默承受一切的叶希，此刻却显得如此脆弱，仿佛触碰一下就会碎裂。她缓缓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微弱的温度。“小希，你不是负担，也不是没有意义的存在。你从来不是依靠别人才能存在，你是凭自己的毅力活到了今天。那些金钱、资源固然重要，但你也在承受着不为人知的痛苦。你被迫经历了别人无法想象的孤独和痛楚，而这不是你的错。”

她的手微微用力，温暖地包裹着他冰冷的指尖，“你有自己存在的意义，你的生命从来不该被金钱衡量，也不该被那些所谓的正常标准束缚。你有的不是破碎的生命，而是珍贵到连你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坚韧。我们一起，试试好吗？不要这样下去了。”

叶希静静地凝视着她，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明天我就请假过来处理这件事。”

叶希微微一笑，仿佛刚才的那些沉重情绪在他脸上从未存在过，“清岚，你能不能别这么风风火火的，至少等我出院再说好吗？”

“可以，”林清岚轻轻扬起嘴角，“不过，明天中午我会来看你。等我。”

叶希无奈地笑了笑，带着几分温柔的调侃，“好，记得冲凉，别偷懒。”

“知道了。”林清岚点头，唇边漾起一丝温暖，“明天见，小希。”

“明天见。”叶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