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第 2 章（第2页）

叶希低头苦笑，叹了一口气：“我这不是察觉到不对劲了，才约了林主任吗？本来想等到下次例行检查再说，可是最近情况好像有点加重。”

叶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了你觉得对的事，也安排好了检查，那就好。只是别太为难自己，真的不对劲就早些说出来，没什么好瞒着的。现在怎么样，感觉好一点了吗？”

“嗯，”叶希轻轻应了一声，声音依旧有些虚弱。他缓慢地在叶萱的搀扶下起身，而叶萱几乎是用力将他抱起的。叶希很轻，身体瘦弱，因为他平时吃得不多，也时常因为身体状况影响食欲。

“明天早上等我过来帮你，”叶萱说着，开始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药片，将它们一颗颗装回药瓶里。叶希坐在床上，看着姐姐的动作，心里有些无力，想帮忙但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不用了，二姐，早餐见就行了。我约了林主任9点，我们8点出门就好。”叶希努力保持着语气中的平常，想让叶萱不再过分担心。

叶萱头也不抬，手上依旧忙着把药片装回瓶子里：“不是说早上起来的时候恶心还会痛吗？你等我过来吧，用不了多长时间的。”她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

叶希苦笑了一下，知道姐姐是不会让步的。他原本不想让她太操心，但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早上起来时的确不太好受，尤其是最近发作频繁，连简单的起床动作都有些吃力。

“好吧，”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温和，“那明早等你过来。”

叶萱终于把最后几片药收进了瓶子，起身时，她看了叶希一眼，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这才是我的乖弟弟。”

叶希笑了笑，靠在床头，眼神柔和。

“早点休息，明天见。”叶萱替他拉好被子，轻轻关上了房门。

叶希拿起床边的贴片式心脏监测仪，手指轻轻撕开贴片的保护膜，一种冰凉的气息透过指尖传来。胸口微微泛着冷意，他熟练地将贴片贴在皮肤上，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虽然他体内早已植入了起搏器和循环监测器，但这个外部设备是为了在夜间监测他的心脏活动，确保在他睡觉时的安全。一旦心跳出现严重异常，或是心脏骤停，设备会立即发出警报，自动通知医院和家人，确保可以及时干预。

他胸前的皮肤早已不再光滑。细小的皱褶和几道深深浅浅的疤痕交错而过。最显眼的，是一道从胸口向下延伸到腹部的长疤，是他经历心脏骤停后的手术所留下的。旁边还有几处小得几乎不起眼的疤痕，那是医生为了植入设备留下的痕迹。冰冷的金属进入过他的身体，调整、修复，维持着他那颗脆弱的心脏。

那一年，他才九岁。心脏病已经让他度过了无数个在医院里做检查和吃药日子。

那天下午，阳光透过窗帘洒进大厅，温暖的光线铺在叶希面前的书本上。他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沉浸在一本关于珠宝设计的书里。书页上的图案精美绝伦，让他暂时忘却了自己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

“叶希，你堂叔他们来了。”母亲轻轻的叫他，随后转身去迎接客人。

堂叔叶振南的声音很快在大门外响起，带着一些刻意的热情和笑意，紧接着是几声急促的脚步声。他们进来了，伴随着一阵低语和寒暄。

叶希微微抬起头，礼貌地点了点头。堂叔叶振南家近几年生意接连失利，听父母偶尔谈论起，堂叔可能会来借钱。这些事对叶希来说并不重要，他只想继续看书，逃避掉一切复杂的成人世界。

不久之后，叶振南和他的家人走进了客厅，两个孩子——堂叔的儿子叶明和女儿叶璐，显得特别活跃，尤其是叶明，目光总是在叶希身上游移，似乎对他感到格外好奇。

叶希只是微笑回应。

叶振南与叶希的父亲低声交谈，语气中透着几分焦躁和试探。叶希没有细听，他们的对话被他刻意忽略。然而，突然间，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划破了客厅的宁静。

玩具炸弹的声响在叶希的耳朵里炸开，震得他整个人僵住。心脏猛然收缩，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剧烈的疼痛从胸口迅速蔓延开来。他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滞，空气似乎被抽走了。

视线开始模糊，耳边是母亲惊慌的喊声和四处乱作一团的脚步声。剧痛像汹涌的浪潮，一次次冲击着他的身体，每一次心脏跳动都像是在撕裂胸腔。那一瞬间，世界仿佛变得无声无息，只有他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从胸口挣脱出来。

他倒在沙发上，眼前的光芒越来越黯淡，最后彻底陷入黑暗。

当叶希再度睁开眼时，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痛感。冷白的天花板和刺眼的灯光让他不适应，头脑依然昏昏沉沉。周围是熟悉的医院气息，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他的胸口被厚厚的纱布包裹，呼吸都感到困难，每一次微弱的吸气都仿佛带着无尽的疼痛。

母亲坐在他的床边，轻轻握着他的手，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叶希无力地动了动嘴唇，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医生的身影在他模糊的视线中闪过，低沉的声音隐隐传来：“他的心脏已经无法单靠药物维持……我们不得不植入起搏器。以后他还需要定期监测，心脏随时可能再次停止。”

起搏器——冰冷的金属嵌入他的身体，像是某种不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却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医生的话在他耳边反复回荡，植入起搏器是唯一的选择，心脏已经无法独自维持下去了。叶希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厚厚的纱布，仿佛能感觉到那冷硬的金属嵌在他的体内，随着每一次心跳而跳动。

而这还不是全部。

左手渐渐失去了力量。起初只是麻木，接着是无法抬起重物，最后，连简单的动作都变得艰难。医生告诉他，这是手术时不可避免的神经损伤。左手的无力成了他生活中又一个沉重的枷锁，他只能依赖右手来完成所有的事情。但即便如此，叶希逼自己学会了用它来超控轮椅——因为他需要腾出右手来完成其他的事。

叶希没有抱怨，只是学会了适应。这是一种无声的习惯，就像他适应着胸口那道长长的疤痕、适应着身体里的起搏器——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早已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不久之后，他连正常行走也成了一种奢望。

刚开始，他试图走动时，心脏的跳动都会加快，仿佛在警告他再多走一步，身体就会崩溃。每一次心脏刺痛袭来，他不得不扶着墙壁，双腿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最终，医生建议他使用轮椅来减轻心脏的负担。面对轮椅的到来，叶希一开始是拒绝的。他从小便已经受够了各种限制，而轮椅的存在无疑是对他最后一点自由的剥夺。然而，无论他多么抗拒，身体的疼痛和心脏的脆弱最终还是迫使他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而在这场手术之前，叶希的生活虽然也充满了禁忌，但比起现在，显得宽松得多。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样肆意奔跑，甚至不能大笑。医生给他的生活划定了无数的红线——不能跑跳、不能情绪波动、不能过度疲劳，但至少，他还能拥有相对稳定的心跳。

堂叔叶振南一家在那次事故后不久便彻底陷入了经济困境。他的生意再也没能撑下去，债务压垮了他们。叶希偶尔听到父母的谈话，知道堂叔已经四处借钱却无人愿意帮助，后来为了逃债，一家人出国了。

但叶希再也没有太多精力去关心这些。他的身体早已无法负荷更多的打击。每天与心脏搏斗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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