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梧听了非但不恼,反而像是得了什么褒奖,眉眼弯弯。
他眼神里带着一种与那张俊美妖异面孔截然不同的、近乎孩童般的单纯探究,非要穿着这身“双胞胎”行头才肯出门。
鹿闻笙做什么,谢青梧也要跟着做什么。
鹿闻笙写折子,他便在旁边摊开宣纸临摹笔迹;鹿闻笙整理案牍,他也煞有介事地摆弄自己那堆压根没几本的旧书;鹿闻笙对着窗外凝神思索,他便也支着下巴望向同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要从那云层里也看出朵花来。
那副执着又懵懂的学人精模样,让鹿闻笙额角青筋直跳。
这日,谢青梧又顶着那张与鹿闻笙穿着同款襕衫、几乎“镜像”的脸凑过来,鹿闻笙终于忍不住,搁下笔,揉了揉太阳穴,用一种看珍稀动物的眼神看着他:“谢兄,你知道吗?克隆羊多莉只活了六年。”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谢青梧一愣,谢青梧果然听不懂,他歪了歪头,浓密的睫毛扇动,几缕发丝滑落额前,眼神里带着与那张俊朗面庞截然不同的懵懂,眼神里是货真价实的困惑。
“算是命短吗?……克隆羊是什么?多莉?这名字好生古怪。”
他蹙着眉,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个来自异世的冷僻比喻,那份纯然的好奇几乎冲淡了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魔气。
就在鹿闻笙琢磨着怎么跟这个思维跳脱的“魔头”把“独立人格”和“拒绝模仿”掰扯清楚时,一向笑容满面、仿佛不知愁滋味的陈邦彦,竟跌跌撞撞、脸色煞白地冲进了值房。
他脸色煞白,额角沁着细密的冷汗,平日里总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惊惶,呼吸急促得像是刚跑过十里地。
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额角还带着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鹿闻笙从未见过的、近乎惊恐的严肃,眼神慌乱地在值房内扫视,最后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钉在了鹿闻笙身上。
看着陈邦彦那欲言又止、笑容勉强到几乎扭曲的模样,鹿闻笙心中了然——出事了,而且多半与自己有关。
“鹿、鹿兄……”陈邦彦的声音干涩发颤,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却躲闪着不敢直视鹿闻笙,“你家公主……托人叫你赶紧回去呢!”
周围的同僚们听了,只当是公主府又来“查岗”,脸上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暧昧笑意,皆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纷纷放下手中活计,七嘴八舌地说起艳羡的玩笑话。
“啧啧,公主殿下对鹿大人真是片刻离不得啊……”
“鹿兄好福气,这还没成婚呢,就把公主殿下拿捏得这般紧了。”
“看来咱们吃喜酒的日子近在眼前喽!”
值房内一时充满了轻松调侃的氛围,喧闹声中,鹿闻笙却清晰地捕捉到陈邦彦眼底深处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焦急和恐惧。
他心知肚明,柳霁谦绝不会在这个敏感时刻派人来翰林院打扰他公干,这不过是陈邦彦情急之下找的借口,目的是要制造一个能让他俩单独说话的契机。
陈邦彦此举必有深意,且是必须避开众人的紧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