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声巨响改变了三个人的命运。
老道士循着响声找过来,带走了虞阿六。
“……我以为我们从此没有大哥了,可是没过两年,大哥就回来了,大哥说他把老道士的本事都学完了,便杀了老道士,带我们去京城过好日子。”
景氏喃喃低语,“后来他才知道,老道士留了一手,给他的配方是错的。但他靠着学样的幻术本事,混进了王府,还把姐姐嫁给了王爷。我当时好担心王爷发现姐姐已经有了身孕。”
“还好,那个王爷傻乎乎的,以为大哥是天上下来的仙人,什么事都听大哥的。我们过上了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好日子,很快,姐姐生下了阿曜,大哥说,他只是一个混混,但他的儿子将会成为天下的主人。”
“姐姐和我都觉得他想太多了。”
“直到有一天,有个人来找大哥,说要谈一桩生意。”
“他们关在房间里谈了很久,出来之后,大哥说,让我嫁给他。”
姜菡萏心中发紧:“他是我父亲?”
“对,”景氏用一种梦呓般的语气开口,“我本来只是想吃香的喝辣的,穿衣裳打首饰,滋滋润润过一世。我们自己骗人久了,都觉得你父
亲是骗人的,他才不可能是什么姜家家主。”
姜菡萏的心直往下沉。
不,一定是父亲。
连寒鸦都无法解开的谜团解开了——抹去景氏身世来历的人,就是她的父亲。只有姜家家主能做到这件事。
“我没想到我竟然能嫁给姜家家主,很快还生了个女儿。我一直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是你爹和那个王爷一样傻乎乎,上了大哥的当。”
“可是再后来,我听到他们在商量西山雪崩的事。你父亲说,那个陶罐里的东西本是他向一名游方道士订下的,不曾想却落进了大哥的手中。他说那个东西可以改变天下,只要把它放在雪山顶上来一次爆炸,天下就会姓姜,我们就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宫室内静到了极点,姜菡萏的呼吸都要停了:“不……你撒谎,如果主谋是我父亲,那他自己怎么会去莲花台?!”
“我不知道。”景氏后退一步,无助摇头,“我后来听大哥说过,好像那是计划的一部分,如果你父亲不去,先帝可能会起疑,总之,他是以身为饵,先去莲花台,然后到了约定的时间,再以借口走开……对了,那时候你不是生病了吗?那应该就是你父亲安排的,他们借口放心不下你,就可以先走一步了。”
“你胡说!”姜菡萏不愿相信,“你是说我父亲安排了这一切,却把自己和我母亲的命赔了进去?!”
“我没有!我要救芷儿,我不会胡说,事实就是如此,因为大哥没有按照约定,提前引爆了那只陶罐,把所有人都埋在了里面。”
“大哥说,如果是姜家得到帝位,我们都会被灭口。但如果是王爷得到帝位,我们就能一直荣华富贵,而且,他要让阿曜成为天下的主人,只有王爷登基,这一切才有可能。”
“现在,大哥死了,姐姐死了,阿曜变成了逃犯……我以前不相信世上有报应,可现在信了……小姐,可报应报在我们身上就好了,芷儿她什么也没做啊!小姐,你什么都说了,你一定要救救芷儿!”
姜菡萏浑浑噩噩走出宫室。
庭中阳光大亮,据说世间阳气最盛的一天,她却感觉到了阴森刻骨的寒气。
她不愿相信,可也知道景氏已经没有必要再撒谎。
这应该就是全部的真相。
阿夜就在门外,看着姜菡萏脚步虚浮,上前一步扶住她。
“阿夜,你听到了吧?”姜菡萏喃喃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原来是我父亲……”
原来是姜家为了更大的权势害死了先帝,给大央带来了乱世,给百姓带来了苦难。
阿夜沉默地扶着姜菡萏,他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道:“他已经死了。”
姜菡萏唯一感到庆幸的是,许南风在对面正殿,许南珠则去了御药房找药——她准备了治烫伤的药,却没有做准备治咬伤的药。
“今天这屋子里面的话,你绝对不能告诉阿风和阿珠,知道吗?不,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好吗?”
阿夜点头,甚至有点满意:“好,只有我知道,许南风不会知道。”
*
这件事情,姜菡萏没有瞒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知道后,沉默良久,起身去佛前拈了一炷香。
香气袅袅中,太皇太后低声道:“是我们姜家欠风家的。菡萏,你今日做得很好,只是这件事情,以后就烂在肚子里吧,连你哥哥面前也不要提起。他那个人,心里藏不住事。”
姜菡萏点点头。
兑现了承诺,姜蘅芷保住了性命,和景氏被送回寝殿,囚禁起来。
等到许南珠给阿夜上完药,暮色已经四合,太皇太后让她宿在宫中。姜菡萏摇摇头,她现在只想回家睡上一觉,然后起程回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