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江绾曾住旧院,林禅一向只知何处,不曾来过。
推开虚掩的院门,想象中的庭院景致还未入眼,便迎见屋前阶下垂首枯萎之人。
林禅顿了顿,缓步近前。
庭风穿往,拂动裙袖。阶下肥绿瘦红,雨枝残垂。失去丽色相裹的枯瘦白骨,空空荡荡的灌风摇晃,掀起颊上久滞不动的疤痕。
“你……来了。”
沙哑至极的一声,如喉咙受割,向外嘶嘶漏着死前残音。
林禅止步阶前:“你们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点头。
林禅看着这个面色灰败得仿佛下一刻便要油尽灯枯之人,默了半晌,轻问:“没有解药?”
“这两日……已算多活。”
言下之意了然。
“阿轻……”林禅唤声注视,“是你的名字吗?”
“不是。”
阿轻低声摇首,怔神片刻,“我的名字……”她自言自语,“我好像已经忘了……”
林禅合伞走近,与她同阶而坐。抬望院中芭叶:“忘记了名字,那一定过去了很久。”
耳际久久无言,庭院寂雨无声。林禅转目,见阿轻凝望着细雨长空,神情好似真在回忆久远的往事。
林禅收回目光。
不知无声多久,阿轻的哑音才再起耳畔,她说:“很久以前,我被一富贵人家买去,作为下人,与另外三人一同服侍府中生了病的小姐。”
“这是一份……很轻松的差事。小姐体弱,不见风雨,不晒太阳,不能出屋,也不与人说话……我们只需守在房外,听院中管事吩咐,轮换着进去伺候。”
“除此之外,几乎不用做旁的事。”
“可……日子久了,我们愈发不喜这个主子。”
林禅指捻落叶,静静听言。
“小姐不受宠,住在最偏最小的院子,日日只没声没气地灌些汤药。老爷对她,几乎不闻不问,院中全凭了管事做主。”
“管事是小姐奶娘,明暗里定下许多规矩:不能私自出院,不能擅离房外,不能与人多舌,不能亲近小姐……”
“白天,管事守在房间;到了晚间,便要由我们四人轮换。轮着谁,谁便整夜不得睡。”
“守夜,本就是不情愿的,偏生小姐又是个怪人,夜夜不睡,一双眼睛,只盯着你看。”
“没有人喜欢被这么盯一夜。”
阿轻止声良久:“后来,我们瞒过管事,偷偷弄了些药来,加在小姐晚间饭食,好让她可以安睡。一日,小姐忽然昏睡,摇唤不醒,无法只好报与老爷……郎中来瞧,才知管事白日里,也常给小姐下些安睡药物。”
“老爷只不许再用,却一点儿没怪罪。我们向管事坦言下药缘由,管事听了,也全不计较。”
“自那以后,平日总是安静的房间,开始传出一些动静……管事的打骂,小姐身上的伤,我们都亲耳听过,亲眼见过。没有人多言,大家心照不宣的无视,也没有人为她上药……”